老王受了刺激,一声不吭,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李睿皮糙肉厚,一点小伤对他根本不算个事。凌远终于放下心来,他已经十个小时没沾过凳子,整条脊柱都是酸坠坠的,实在撑不住,跟李睿打了招呼,准备回办公室休息。
路过老王的病房时,正看见老王的老婆拿了扫帚簸箕在打扫房间。
老王的眼神依然直直地盯着电视,老王的老婆却只盯着他。
她的眼神让凌远心头一颤。
憎恨,恐惧,愧疚,后悔,疯狂。
等凌远再想去看的时候,老王的老婆已经低下头,又开始打扫病房了。
凌远揉了揉鼻梁,疑心是自己太累,眼睛花了。
而过了几天,老王的老婆在医院里喝农药自杀了。
第三章
3、骨与心(二)
最先发现老王老婆出事的是他们这一层楼的清洁工陈姨。
陈姨是个有点年纪的女同志,工作很认真,基本上每隔一个小时就去打扫一下这一层的厕所。
她今天上午去打扫的时候,只觉得厕所里有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有些人偷懒,就直接把该处理的药倒进厕所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陈姨没太上心。最里头的一个隔间锁着门,门缝下隐约露出一双现在很少有人穿的布鞋。陈姨打扫了其他的隔间,又去忙活了。
等过了个把钟头,她再来的时候,厕所里的味道不仅没散,反而变得更刺鼻了。陈姨心里头不大高兴,嘴里念叨了几句。她上一次打扫的时候留了心,其他的隔间都是干净的,肯定是有人把什么东西倒在了最里头的那间里头。
然而最里头的那间居然还是锁着的。陈姨心里头有点疑惑,这层的厕所挺大的,一般人都懒得多走几步,最里头那间一向很少用的,怎么连来两次,全被占着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探头看了看,一看就觉得有点不对,门缝下露出的,还是她上一次看见的布鞋。
陈姨心里开始不安了,上去敲敲门,又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她心慌地更厉害,赶紧去找了保安。保安不敢怠慢,跟她一起撞开了门,就看见老王的老婆坐在马桶上,人都冷了,地上倒着一个空了的农药瓶子。
凌远到的时候老王的儿子正带着一帮子小瘪三围着病房的大门,嘴里还在喊:“你们医院把我妈给逼死了!你们给我妈偿命!”
好嘛,还挺像个孝子的。
老王愣愣地坐在病床上,像根木头,旁边的什么事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儿子还在大声叫嚣,口口声声要见说得上话的领导。
凌远冷笑一声,拨开人群走上前去,说:“你们有什么情况可以反映,但是不要影响其他病人的治疗。”
老王儿子瞥他一眼:“你谁啊?”
凌远冷冷地说:“我是第一医院的院长凌远。”
老王儿子先是一愣,眼光闪了闪,斜着嘴流里流气的笑了一声:“哟,你是领导啊。那我可就要说了,你们医院把我妈给逼死了!你们要负责任!不然大家伙儿走着瞧!”
凌远很平静地说:“你提条件。”
老王儿子大概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脸上立刻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一百……不,两百万!给我两百万,这事儿就算了了!”
凌远嗤笑一声,抱着手臂,仗着身高优势,冷冷地居高临下:“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们可以立刻报警告你敲诈勒索。”
老王儿子反应了半天,才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马上勃然大怒,上去就要扯凌远的衣服,他后头那群小流氓看他动手,立刻一拥而上把凌远团团围住。老王儿子嘴里还在喊:“你有种报警啊!报啊!别他妈吓唬老子!我妈死在你们医院,你们别想赖账!”
他手还没碰到凌远,后领子就被人拉住了。
那人力气很大,一把把他拉退了几步,没站得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刚想发作,却看见拉他的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来,冷冷地瞪着他:“怎么,当着警察的面还想打人,你本事挺大的啊!”
老王儿子一听“警察”两个字,本能地怂了,一个字也不敢说,灰溜溜地爬起来站到一边去了。
警察同志一本正经地回头问:“谁是负责人?现场在哪里?”
凌远向他伸出手,面色严肃:“我是。我带您去,警察同志。”
离了人群,凌远才笑了:“演技不错啊李熏然同志,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李熏然哼了一声:“哪儿的话,要不是刚才人多,我非得揍他不可。”
凌远顿时失笑:“哎哎哎,这位警察同志,注意职业素质,素质啊。”
李熏然反驳道:“警察的工作不就是打坏人,救好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