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甘鸿云再看戚少商,怎么看怎么觉得确凿是亏了元阳的模样;他有心要问戚少商,又觉得戚少商仿佛不甚在意被人采补了,再一瞥顾惜朝,顿时了悟:难怪这魔头长这个俊俏模样,原来是用来迷惑人的,戚大侠怕是已经中了他的招,要不怎么能安安稳稳与顾惜朝一条凳子坐着!
想到此节,甘鸿云心中大骇,一双筷子未能拿稳,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顾惜朝瞬间拔了剑。
甘鸿云眼前青光一现,还道顾惜朝发觉已被识破,这就要杀人灭口,却听他剑身上叮叮咚咚几声乱响,几点亮光落在了酒碗里,再一看却是几枚细小的钢针,显然是淬了毒,清亮的酒水已成了蓝荧荧一片。
顾惜朝悠然道:“大当家,用你的时候到了。”
戚少商道:“好说。”
他一手按在顾惜朝肩上,另一手亮出剑锋,一个使力,就与顾惜朝互换了位置,剑气一振,只见一团黑水在半空中炸开,刺鼻的恶臭弥漫开,原来是一只毒蛛被斩成了两半,它体内的黏液淌了出来,烧得地砖滋滋冒烟。
甘鸿云头次见到如此阴毒之物,也拿了剑在手中,沉心以观,只觉驿站周围气息怪异,显然不是普通的埋伏。他自忖以自己的实力,只怕难以全身而退,正忧虑关口,忽然意识到这杀招是冲着顾惜朝去的,显然是他不知何处招惹来的仇家,正好叫他们互相残杀,他与戚大侠脱身就是。
想到此节,甘鸿云立时望向戚少商,却见顾惜朝泰然坐在桌前,长剑已收回了纸伞中,眼眸低垂,闲闲摆弄着方才戚少商喝酒的那只碗,指尖细细抚着碗沿上粗糙的缺口,吟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戚少商则力满势当,神凝气贯,横剑拦在他身前,接连挡下毒箭共一十三发,扬声道:“原来是西夏一品堂的朋友,幸会。”
驿站中响起一把缥缈又沙哑的嗓音:“幸会。”
这声音如在耳畔,一辨不出方位远近,二辨不出男女老幼,戚少商愈发警醒,后退半步用剑气拢住顾惜朝要害,又向甘鸿云道:“甘兄且退。”
甘鸿云问:“你不走么?”
戚少商道:“不走。”
问答间风声大变,一声刺耳的长鸣骤然响起,顾惜朝搁了酒碗:“想来是嗔鬼。”
戚少商冷笑一声:“正好,连带着上回他大哥的账一起算了!”
只见门外黄土飞扬,地面瑟瑟震动起来,灰尘从屋粱上簌簌落下,忽然嚓一声轻响,堂中木柱从中现了一道裂痕,顾惜朝倒握纸伞,戚少商却一剑指天,直直向上劈去,甘鸿云叫道:“戚大侠,那是屋顶!”
轰隆一声,方才的长鸣化作凄厉怒吼,室内则光华大盛,屋顶果然破了一个大洞,甘鸿云挥开尘土重睁开眼,只见顾惜朝撑着纸伞立在沙尘中,伞面上一尾墨龙气吞日月,戚少商剑光如电,原来方才放毒之人就藏在屋顶上,叫他一剑劈了下来。
然而此人形容诡异,身高丈二有余,双目通红,须发倒数,手中持了一把青钢大刀,一面怒吼一面与戚少商对砍。
戚少商硬接几刀,只觉对方力气沉重,如山如岳,并非常人能及,应付起来竟十分吃力。好在这嗔鬼招式粗糙,戚少商以巧打力,倒也与之好生周旋起来,但他这是头一回在力气上吃亏,逐渐地心中生出烦躁来,如同一撮火苗灼烧肺腑,恨不能一剑劈了对手,将他的肉撕下来。
甘鸿云插不进战局,只见戚少商的剑招愈来愈快、愈来愈随心,双眼却逐渐如那大汉一般变得通红,正要出声警醒,却被顾惜朝拦住。
甘鸿云怒道:“他为你去打架,你分明看到他不好,却帮也不帮?”
顾惜朝道:“我已经帮了他一次,这次却要他自己悟。”
甘鸿云如坠云雾:“什么?”
顾惜朝却握紧了纸伞观战,手心汗水涔涔,将剑柄上那个“戚”字沾得湿滑无比。好在戚少商不负所望,尽管心境被嗔鬼的怒吼引动,手中剑招却仍旧漂亮凌厉,顾惜朝眼看他功法浑然,于凶险处使了几式新招,将嗔鬼的攻势一一化解,心知戚少商大约无碍,把甘鸿云往边上一推:“走开。”
甘鸿云一个踉跄,问他:“你干什么?”
顾惜朝不答他,只盯住了戚少商,却听他口中长啸一声,真气暴注,双臂上衣物尽成碎布,露出的胳膊上筋肉虬结,血管透出暗紫来,一剑斩出,方才撼动了整个驿站的嗔鬼居然不敌此剑威势,被压得略路低了身体,戚少商一鼓作气,剑锋一转,生生将嗔鬼拿刀的右手砍下,顿时鲜血飞溅,嗔鬼高大的身体居然如泄了气一般干瘪下来,那种奇异的吼声也再发不出,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抽搐,眼看没了生机;戚少商却被他的血溅了一身,半个脸孔都染了血气,再加上双目赤红,回转身时竟如煞神凶鬼一般。
甘鸿云不由问顾惜朝:“戚大侠这是——”
他话没问完,就看见顾惜朝回伞出剑,迎面刺向戚少商,当即怒道:“顾惜朝!你这小人!”
好在戚少商反应灵敏,亦一剑回敬顾惜朝;甘鸿云再瞎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剑招竟然一模一样,心中惊疑不定:未听闻戚少商与顾惜朝曾同门学艺啊?
然而顾惜朝内力有亏,两把剑甫一相触,戚少商仍一往无前,顾惜朝手中长剑却寸寸断裂,他受戚少商内力所激,也不免喷出一口鲜血来,甘鸿云愣愣站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