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道:“总是有用处的,你看戚大侠,他武功好,仗也打得好——他就一点儿不慌!”
萧峰一眼望去,只见戚少商与顾惜朝并肩立于城头,衣袂临风,面向着南京城内的憧憧火光。
顾惜朝右臂的刀伤在烧点将台时已然崩裂,血浸了半个袖子,此时在冷风中又渐渐冻住,寒意从骨缝中翻上来,半个身体都有些僵硬;戚少商挪了挪身体,暗暗地替他挡了挡城头的风,顾惜朝又似乎小声向他问了什么,两人挨在一处说了半天,最后戚少商拍拍顾惜朝的肩膀,倏地越下城墙隐在了夜色里。
萧峰问段誉:“你们一路过来,他们两个一直是这样?”
段誉初见他们二人,就是戚少商与顾惜朝联手对付痴鬼,当得是默契无间,之后又是戚少商唤醒的顾惜朝,两人一路上马都是用的同一匹,他看多了也不觉得有异,此时萧峰问起,才恍然惊觉:“是啊,他们两个这样子,竟把我们兄弟都给比下去了,这可不行,咱们也得多亲热些!”
萧峰皱眉道:“我与小顾相识后,他每每讲起戚大侠,言语间都多有怨怼,常说些‘戚少商是我大患’、‘我与戚少商只能你死我活’,我早看出小顾心思偏激,极力开解,就是担心他再走歪路,弄得戚大侠不愿再饶他性命——可此时看起来,怎么不像他说的那回事呢?”
顾惜朝遣了戚少商,孤身驻镇城头,高声道:“结阵!”
丐帮弟子令行禁止,不多久就依言守好城墙,顾惜朝又使各门派好手驻于薄弱处,不多久阵前就传来喊杀声,定然已与辽军交锋。
蒋高寒问:“你怎么不派我们去?”
顾惜朝总瞰战局:“你们要杀辽军就杀,何必非得我派遣?”
蒋高寒一愣,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缘故,随青竹令而来的群雄此时竟然都听顾惜朝的,仿佛忘了之前还私下议论过这人有多么穷凶极恶。
战鼓轰鸣,辽兵舍身入阵,宋人喋血以拒,双方一路抛下无数尸身,不多久就于北门内混战;顾惜朝使人守住了箭台,将灵鹫宫的药粉一一洒下,又有丐帮擅弄蛇者驱蛇惊马,渐渐地将靠近城门的辽兵逼退一里有余,将将在点将台周遭僵持。
那高台被顾惜朝放了一把火,已经烧得焦黑一片,只有几处余烬里还有火光,巨大的帅旗早已跌落,绣在旗帜上的金线被烧成了一团糊糊,竟连个“辽”字都认不出来。
顾惜朝大笑,换了契丹话放声道:“帅旗焚毁、战鼓失护,老天注定大辽不该打这一仗!”
众辽兵听得他喊话,又见点将台被烧,尽管无人退缩,却有一个念头滋长起来:此战不祥!
辽兵气势一弱,中原群雄便愈加振奋,此消彼长,战局渐渐倾向宋人;萧峰心知顾惜朝此言并非不愿见战火、而是为了动摇大辽军心,眼看许多曾与他一同驰马的契丹武士身死,又有不知多少中原好手陨命,险些要上前去阻拦。
阿紫一把拉住他:“姊夫,你别去!”
萧峰道:“我不能坐视这么多人为了萧峰一人丧命!”
顾惜朝森然道:“就算没有一个萧峰,宋辽之间也必有一战!”
萧峰与他对视,心头竟然一凛;此时的顾惜朝手无寸铁却指点千军,全身镇着厚重的血气与战意,与那个常受他指点的潦倒书生判若两人,使萧峰头脑里没来由地闪过一句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
吴长风道:“顾公子,西南守不住了!”
顾惜朝沉静道:“收阵,左后翼起往城外撤,尚能一战者与我断后。”
夜色里,丐帮的队伍逐渐收缩,诸高手却依旧从城墙上放下火把,远远望去倒好似仍在混战;顾惜朝守在瓮城,从尸堆中拾了一柄长刀备战,眉间隐隐有忧色:戚少商去寻玄寂方丈,怎么还不回来?
一支羽剪擦过他耳边。
辽兵终于到了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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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前去接引少林诸僧,一路血迹斑斑、横尸遍地,耶律洪基竟是带了亲卫来此,又因武僧们武功非凡,军中不断增援,最终玄寂等人被围在了一块绝地。
耶律洪基道:“活捉那个领头的和尚,不信萧峰不会为了他回来!”
玄寂内功高深,已经听得辽军中报萧峰等人开了北门,决意宁死不落敌手,眼看两位师弟被马刀拦腰斩断,心中悲愤已极,正要舍命一击耶律洪基,忽然听得一声清啸,只见戚少商仗剑入阵,倒是打得与自己一般主意,直直刺向耶律洪基。
他剑气如龙,诸卫将惊呼道:“护驾!”
少林这边战况顿时一缓,玄寂手持禅杖,震开一众辽兵,与其余大师们结作罗汉阵。
戚少商一剑已出,粉身碎骨而不回,在耶律洪基心口重重一击;可惜此人毕竟是皇帝,身上软甲十分坚固,此剑不过穿得一分,倒是戚少商自己身上添了数道血痕。
耶律洪基捂着伤口,惊问:“你是什么人!”
戚少商笑道:“中原武林无名小卒,闻萧大侠声名,前来相救。”
耶律洪基大为震惊。
他久听闻中原武功的绝妙,见了一个萧峰果然十分了得,此前又与少林僧人周旋许久,亦对诸僧的武功暗暗惊心,这会儿又受了戚少商一击,不禁心想: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青年人都能一剑破开我这重重守卫,莫非宋人都有这般以一当百的本领?幸好我没去北门,在此处尚可用千百倍的士兵围他们,若北门那么多宋人狗急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