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康泰手底下的武装力量之所以能在过去这段时期压制住徽籍盐商,主要便是因为他们装备了从日本平户藩够得的制式火枪。而卢康泰所指挥过的作战行动,也多半只是率领火枪队在半道设伏截杀竞争对手的运盐商队,几乎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这也让他对自己和手下的武装力量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认知,认为凭借这套东西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海汉去年在扬州城的出手给了卢康泰重重一击,他麾下的火枪队几乎损失殆尽,但这个教训仍然没有让卢康泰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寄希望于重新组建火枪队来重整声望,却未曾考虑到自己并未化解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利益冲突。
等到徽籍盐商与海汉合作的消息传来,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团体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继续对徽籍盐商动手,有可能会招来海汉的打击,而主动停止对抗,竞争对手却未必肯放过自己,可能过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被缓过劲来的徽籍盐商给按在地上捶了。
拖下去劣势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尽管局势不妙,卢康泰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动手,而这样仓促的行动对海汉的直接介入显然准备不足。卢康泰以为攻打戴家庄受挫只是因为己在明而敌在暗,如果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己方应该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跟对方交手,他才意识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卢康泰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麾下的火枪手们组成作战队形,战斗便突然打响了,从指挥官到战斗人员全都在顷刻间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缺陷,完全没能做出合理的应对便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虽然金盾也仅仅只是准军事组织,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都仍与海汉正规军有着一定的差距,但这下率先动手将战场主动权抓在了手里,顿时就在场面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卢康泰的临场指挥却陷入了混乱,除了强调高额赏金,却拿不出有效的手段来组织反击。
直到看到对方的车队已经绕出了拥堵区域,正继续向运河边行进,卢康泰才重新想起了这次阻击战的目的,赶紧下令道:“射马!让所有人先开枪射马,把车截下来!”
如果让戴英达登船渡河,那么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都将前功尽弃,而对方已经有了海汉撑腰,再想使用武力来降服对方会越来越困难,卢康泰不能坐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他必须要使用一切手段截住戴英达才行。
射杀拉车前进的驮马,无疑是当下最有效的截击手段。驮马目标大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要集火射击还是比较容易命中。
果然在调整了作战策略之后,卢康泰手下的火枪手很快便击中了领头那辆马车的驮马,导致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但这辆马车立刻就被放弃,后面的车只稍稍滞留片刻便绕过去继续前进。
卢康泰手下所装备的火枪产自平户,虽然性能似乎比明军现役装备的火枪还稍好一些,但同样也存在装填弹药太慢的短板。不得已之下,其他手持冷兵器的武装人员只能再次冲出去拼杀。
但这种冲锋所能起到的成效极为有限,迎接他们的是早已经完成上膛的又一轮攒射。不过有了先前的教训,其中一些人也学乖了不少,看到车队这边的人端枪瞄准,便要嘛原地趴下,要嘛就近找掩体遮蔽身体,而极少数头铁硬冲的家伙就不可避免地成了活靶子,顷刻间就被放倒在地。
瞅着这空子又冲出来的人终于是成功地冲到了近处,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数支明晃晃的尖利刺刀。有了这玩意儿的加持,刚完成射击的火枪就从烧火棍变成了致命的短矛。即便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也很难应付得了同时从不同角度扎过来的数把刺刀,就算能成功格挡住其中一两支,也还是躲不开紧追而至的补刀。
而这种刺刀只要扎到身体柔软部位是一扎一个透,顷刻间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一时间场中惨嚎声四起,这一波攻势也很快就被金盾的人所瓦解。
不过这些人的亡命冲锋还是稍稍延缓了车队前进的速度,为火枪手们完成弹药装填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所以当他们完成了第三轮开火之后,终于是给车队这边造成了伤亡。
元涛借助着马车的掩护,倒是毫发无伤,但令他头疼的是,戴英达所乘坐的这辆马车,马匹也已经中弹了。马吃痛之后便要往前狂奔,可前面道路也已经被自家马车堵住,这马狂躁之下便拼命挣扎,险些把马夫给踹翻。
元涛见状认为已经无法让戴英达乘坐马车完成最后这段行程,当机立断便让车上的戴英达和林仲下车,在护卫们的拱卫之下徒步撤向运河码头。
此时不相干的百姓几乎都跑了个干净,而不远处的挹江门守军对于城外发生的乱战好像也不打算参与,反手就把城门给关了,跑到城楼上看热闹。
明眼人都能看到,城外这番混乱可不是普通的争斗,交手双方竟然都祭出了不少火枪,甚至比城防军的装备还要高级。而且双方一上来就开火打翻了数人,这种情况去主动介入说不定就莫名其妙会成了靶子,还是作壁上观比较安全。
当然了,负责镇守挹江门的军官也没忘记派人去给高永寿报信,毕竟城外出了这么大的事,照程序必须要立刻上报才行。
此时城外的形势,卢康泰一方占据了明显的人数优势,适应了战斗节奏之后正在慢慢形成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合围,不过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