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舟山是海汉目前控制的海外殖民区中收益最高的地区之一,由于这里紧邻江浙富庶之地,进出口贸易都十分红火,每年带给海汉的收益可高达数百万两白银,而且还保持着逐年上升的趋势。正是因为经营出了这样大好的局面,舟山殖民区的地方长官石迪文也深得执委会的信任,自五年前占领舟山以来便一直掌管着此地的军政大权,而且看样子他在舟山当老大的日子还将会持续很久。
对舟山的贸易现状而言,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当然还是大明,其次才是琉球、日本、朝鲜等东亚国家和来自西方的商人。而朝鲜在其中所占的份额极小,基本上无足轻重,因此一向也很少受到舟山当局的重视。
不过去年海汉出兵朝鲜之后,朝鲜随即应允了海汉提出的通商条件,使得贸易状况开始有所改善,来到定海港的朝鲜商船也慢慢开始增多。
在去年李凒经舟山南下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一些胆大且有眼光的朝鲜商人在开始建立商栈了,李凒认为自己或许能够从常驻舟山的某些朝鲜商人那里了解到关于国内现状的消息——当然前提是他能在舟山拥有足够的行动自由才行。要是还像香港和澎湖那样被当地官方以近乎软禁的方式提供全程严密保护,那他可就没办法接触到这些商人了。
去年南下的时候,李凒便曾在舟山短暂逗留过一段时间,如今重返故地,定海港依然是呈现出一副让他感到嫉妒的繁荣面貌,进出港的船只密度,堪与三亚的港口有得一拼了。
与途中的前两站一样,李凒在抵港时继续享受着极高的待遇,舟山长官石迪文亲自来到港口迎接他的到来,而这次船队停靠的干脆就是定海港的军港码头,根本就见不着普通民众的身影。
看到这样的景象,李凒的心情也难免有点复杂,一方面海汉的确是提供了周全的安保措施,并且当地最高长官亲自出迎,可谓排面十足;另一方面,这些措施使得李凒完全无法与外界接触,他在途中想好的那些打听消息的渠道,在这样的阵势下就很难起作用了。
绕来绕去,最终也还是只能回到原点,老老实实地跟海汉高官打交道。不过李凒上次来舟山的时候就跟石迪文有过接触,知道这位老兄看起来似乎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莽夫,但实际上却粗中有细,极为精明。想要从他口中套到所需的情报,李凒觉得这并非易事。
但无论如何,李凒也得先试过再说。要是这时候海汉方面还推说没有朝鲜国内的消息,或是依然对是否支持李凒复国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关于贵国国内的情况嘛,的确是有新的消息传回来了。”石迪文的这个表态,总算是让李凒心头一松。
虽说有些情况下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显然不适用于当下的朝鲜,李凒必须要知道是谁在牵头造反,自己家人的现状,才能更有针对性地策划接下来的复国平乱计划。
“那有劳石将军明示!”李凒忙不迭地催促道。
“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在贵国国内作乱的势力不止一家,而是有好几支势力,出于某种我们目前所不知的原因,几乎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先后发动,然后在汉城展开了持续数天的混战。”
“但截止目前,这场混战似乎并没有决出胜者,至少我们还没有等到任何一方宣称自己获胜。”石迪文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所说的参战各方,也包括王室在内。”
“那可有我父王的消息?”李凒着急地追问道。先前海汉人给出的消息中只说李倧生死不明,这让他多日以来一直心神不安,要是连李倧都没了,他复国的希望可就大大降低了。
石迪文摇摇头道:“我们所掌握的信息非常有限,只知道国王在发生叛乱的第一天就受伤了,之后因为汉城里多处宫殿起火,满城都是乱兵,王室成员的下落也无从追踪。但往好的方向想,这或许是国王为了安全考虑主动销声匿迹,很可能已经在此期间逃出了汉城,躲到了某个隐秘的所在。”
“但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了,父王一直没有与你们取得联系,这未免……”李凒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他当然也曾设想过家人在战乱中逃出汉城避难,但如果真是如此,那李倧逃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应该与海汉取得联系,请海汉出兵协助自己平乱。但李倧到目前还没有音讯,这就透着凶多吉少的味道了。
石迪文道:“世子倒也不用这么悲观,以我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当时汉城内发生的混乱状况也有可能会干扰国王的判断,让他无从知晓谁才是自己应该相信的人。或许连我们也会被他当作了需要提防的对象,所以才一直隐藏行迹等待事态平息。”
“那具体是哪些人在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