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更早的准备,只说登州镇总兵谢赐履大人带兵从登州大营出发。从出发到交战地点,谢赐履大人就走了七天。大概用掉了160个小时。
从钱清下令发动冲锋,到登州镇4000官兵尸横遍地土崩瓦解,满打满算也不到1.6小时。
这场残酷的战斗对六十多岁的登州镇总兵谢赐履大人来说简直是晕头转向。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喊杀声与惨叫声。身为主将,谢赐履总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被亲兵护着在战场的旋涡中东倒西歪。最后,又在亲兵的保护下向着不知道什么方向溃败下去。
等谢赐履总兵有点明白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亲兵架上一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马匹,与一众溃败的清军一起向前走。
勉强定住了神,谢赐履总兵发现自己还是走在官道上。询问牵着马奔走的亲兵,这才知道登州大营的兄弟们终于冲出了匪军的围攻,沿着不知道为何空出来的官道开始逃命。
又奔行一阵,谢赐履总兵见到前面来了一队清军,原来是先锋营。他们得知后队与中军遭到突袭,赶紧撤回来援助。
合兵一处,谢赐履终于安下来心。与先锋营统兵官一商议,众人决定继续向济南走。不管如何,济南城内还有不少兵马,既然匪军大队前来袭击谢赐履所部,想来济南城那边已经没什么匪军了。
后队与中军已经丢弃了所有辎重,众人又没吃上早饭。这一路更是见商铺就抢。见饭铺就夺。一路这么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时分。
突然两边道路上冲出一队人马,燕别翅排开,将道路完全封死。清军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后面却响起喊杀声。清晨袭击清军的那队匪军已经追了上来。
此时清军已经赶了一整天路,精疲力竭的再也冲不动。谢赐履总兵见官道两边都是山丘,自己被前后围攻,竟然陷入死地。把心一横,谢赐履命道:“后队贼人也跑了一天,向后冲!”
又过了顶多1.6小时,谢赐履总兵被亲兵们轮流背着,穿行在丘陵之中。背后的追兵紧追不舍,眼前突然出现几个人影。亲兵们大惊,定睛看去,却是几个脸上有伤的人。看打扮却是商人模样。
见到这些亲兵,商人也惊到了。谢赐履就看到商人们挨了官军殴打的脸上有着一丝幸灾乐祸。总兵乃是广西人,在那个地方汉人与本地土人矛盾很深,这一丝幸灾乐祸对于谢总兵并不陌生。不管是本地汉人见到落单的本地土人,或者本地土人见到本地汉人,都是如此表情。
商人们已经开始跑开,亲兵们恐吓了商人几句,继续背着谢赐履继续向前跑。
过了一个岔口,谢赐履听亲们们呼呼直喘,真的是跑不动了。就挣扎着从亲兵背上跳下来。亲兵虽然惊愕,却真的是累坏了。
谢赐履撩开官服,要来亲兵的刀,直接割下自己官服内里的青袍下摆。接着谢赐履伸出左手手指,眼一闭,右手的刀就剁了下去。
血光迸溅中,谢赐履竟然斩落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或许是太累,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谢赐履此时几乎感受不到太多疼痛,右手拿起断指,谢赐履就在衣襟上开始写绝命信。
亲兵们万万没想到这六十多岁的总兵竟然这般硬气,惊呼声中想扑上去搀扶,却被看着仿佛醉醺醺站立不稳的谢赐履直接推开。谢赐履低声喝道:“按住布,别让布滑!”随即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罪臣,登州镇总兵谢赐履临终上表。此次四千官军大败,皆是臣之罪。求皇上不要为难将士。皇上所示,臣须臾不敢忘。然霍贼只能,更在评语之上。此贼乃大清心腹之患,请皇上调集大兵,一举荡平。近罪臣不敢为贼所生俘虏,当杀身谢罪。吾皇万岁,罪臣谢赐履万叩。”
刚写完,就听远远的有人喊道:“往那边追!”
谢赐履听声音朝着自己这边来,随即抛下断指,将遗书交给亲兵。
“你等身强力壮,背着我定然跑不动。若是你等自行逃脱,还有机会逃命。我这一生清白,都看你等可否能将此信带给皇上。若你等被俘,我做鬼也绕不过你们!”
说完,谢赐履从亲兵腰间抽出手铳。亲兵们都惊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六十多岁的总兵竟然如此刚烈。
想上前劝阻,就听追兵越来越近。一名亲兵狠下心,点燃了火绳。众人随即拿起遗书,开始继续逃窜。
跑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枪声。
亲兵们都是身强力壮之辈,此时被谢赐履的刚烈所激励,加上身体好。最后终于摆脱了追兵,逃出命来。众亲兵知道不能回登州大营,便小心的前往济南城。到了城外才发现济南城外竟然空无一人,霍崇所部早就撤走了
叫城之时被城内军人差点拿枪打了,不过见到他们的军服号坎,又听他们的应对,最后还是从城头坠下箩筐,将几人搜查之后带入城内。
山东巡抚陈世倌看了谢赐履的血书遗表,唏嘘不已。问清楚了谢赐履是怎么死的,这仗又是怎么输的,连忙写了奏折,八百里加紧的送入京城。
雍正此时心情有点好,田文镜那边又有好消息,河南摊丁入亩推进得力,或许明年就能彻底见效。然而见到陈世倌送来的东西,雍正的好心情立刻化作乌有。
谢赐履的遗表言简意赅,雍正读的有点痛彻心扉的感觉,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堂堂登州镇总兵,竟然就这么折在霍崇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