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扬州春风和煦,草长莺飞,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由家仆陪同着,在城郊观赏桃花。
说是赏花,其实是一种另类的相看活动。
前来踏青的小姐们穿着锦衣罗衫,一个比一个娇艳,粉颊边带着浅浅的红晕,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罗老夫人遥指着这些小姐们道,笑得慈眉善目:“一个个孩子跟花骨朵儿似的,看着她们充满活力的样子,我这老婆子就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老夫人本就看着年轻,若是再年轻几岁,走出去,旁人怕要以为老夫人与我是姐妹了。谁能想到,老夫人也是要聘孙媳妇的人呢?”一位夫人笑吟吟道:“老夫人说这些姑娘好,我也觉得好,待会儿老夫人为罗少爷可要好好挑一挑,可别挑花了眼。”
罗老夫人是扬州知府的母亲,因此不少夫人都很愿意奉承她。这位夫人的话方毕,又有旁人的应和声紧随而来。
罗老夫人听了这些话,心中倍感舒畅,然而,她到底没忘了此行的目的:“听说柳家小姐今日也要来此处踏青,不知柳家小姐如今在何处?”
罗家在扬州此地虽地位颇高,但与柳家一比,也就不算什么了。柳家在整个江苏省都称得上是名门望族,且如今的江苏巡抚就姓柳。
罗老夫人口中的柳小姐,正是柳家二房嫡长女柳清音,其父乃徐州知府,更要紧的是,柳清音是江苏巡抚柳大人嫡亲的侄女。若是能将柳小姐聘了来做罗家的长孙媳妇,对于罗家的前程而言,可是大有裨益的。因此,这儿的好姑娘虽多,罗老夫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尚未露面的柳小姐身上。
“听说柳小姐今日带了幼妹来,为了照顾幼妹,行车怕是要慢些。”一位同知夫人答道。
柳家小姐虽好,但不是寻常小官之家能够肖想的,罗家自家是知府,在京中还有亲戚做着正三品大员,倒是有几分可能娶到柳家小姐。
“哦?柳小姐今日竟还带了妹妹?莫非是柳家七小姐?”
柳七小姐是柳家二房嫡次女柳清岚,与柳清音一母同胞,就是年岁上小了些——比柳清音小了足足四岁,与罗老夫人的长孙并不相配。罗老夫人的三孙倒是与柳七小姐年龄相仿,但三孙不能承袭家业,柳家怕是看不上。至于次孙,那是从罗老夫人儿子的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出之子,与柳家嫡女身份并不相配。
罗老夫人在心中盘算了一阵,便暗自摇了摇头。
还是得尽力为她孙子争取柳家大小姐才行。若柳家大小姐实在看不上她孙子,也只能说是她罗家没有这个福分。无论如何,机会来了,总不能轻易往外推。
因心中惦记着柳家小姐,罗老夫人也没心思再赏什么花。簇拥在她周围的官夫人们见状,都很识相地没来打扰她,而是去看其他姑娘去了,她们可也得为自家子侄的婚事做准备呢。比起遥不可及的柳家小姐,还是眼前这些小姐对她们而言实在一些。
过了好一阵儿,印有柳家标记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柳巡抚虽身居高位,柳家人却是十分低调,用的马车只能说是寻常,并不像众人想象中那般出行皆用豪华马车。
若是寻常人家驾驶着这样的马车出门,只怕会被人看轻了去,可这样做的是在江苏一带颇有权势的柳家,官夫人们只会恭维柳家俭朴,毫无奢靡之风,柳大人果然是个清廉的好官。
马车缓缓停下,一名身着浅绿色衣衫,梳着双丫髻的婢女率先从车中走了下来,而后毕恭毕敬地掀开帘子,扶着一名身着桃红色对衿小袄,下罩月白色百褶裙的美貌少女下了车。
这少女不过二八年华,面若芙蕖,眸若秋水,一头秀美的长发挽成凌云髻,头上斜斜插着一支玛瑙桃花簪,有流苏细细垂下,她刚一露面,就将方才那些小姐们比了下去。见了她美貌的夫人们心想,传闻中柳家女多貌美,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柳清音下车后,并未急着走开,而是张开手臂,从车上抱下了一名小小女童。
这女童看着五六岁,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短袄,生得白白嫩嫩,玉雪可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地左转右转,见人看她,便微微一弯,像月牙儿似的,笑意仿佛要从眸子里溢出来。她伸出莲藕似的小手臂,抱住姐姐的脖颈,那小手上还挂着只憨态可掬的金猪,煞是喜人。
夫人们的注意力本都集中在柳清音身上,可不知怎的,一见了这仙童似白胖可爱的小女孩儿,反倒都挪不开眼,一个个都恨不得将这小团子抱到怀中来。若是将来她们有了儿女/孙子,也会这般可爱吧。
柳清音对于堂妹一出场便抢了她风头,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这堂妹天生便格外讨人喜欢,任谁都羡慕不来的。
“清音见过各位夫人。”柳清音落落大方地与各位官夫人见了礼:“往常总听说此处桃花开得极美,可惜无缘得见。今日应芸娘之邀前来,可算是能一饱眼福了。”
她口中的芸娘,就是罗老夫人的长孙女罗芸娘。她与罗芸娘在一处宴会上相识,两人性情颇为投契,便成了手帕交。正是因有这个孙女在,罗老太太对于让柳大小姐成为自己长孙媳妇这件事,才有了几分把握。否则,一家在扬州,一家在徐州,如何能碰得到一起?
说着,柳清音又将自己怀中的小团子举了举:“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