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昊回到办公室,为安宁开了一张病危通知单。
可是,病房内外并没有能签收这张通知单的病人家属。
乔昊握紧了拳头,重重垂在了办公桌上,却发现桌上那支用来写通知单的钢笔还是那男孩送的,于是心头更是郁结。
“乔医生,安宁情况好一些了,这一次,应该是撑过来了。”小护士气喘吁吁的在门口对他道。
“是吗?”乔昊的拳头微微松了松,“好的,辛苦了。”
他把病危通知单揉成了一个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然而,心口的那股气仍无法得到疏解——终究他又将失去一个病人。
下班前,乔昊再次去了安宁的病房,这一次,男孩已经睡着了。
乔昊看了看病房里的时间,下午的五点半,日光尚明亮。
只是,这男孩都不知还能这样支持几天。
“乔医生,以后我想学医,像你一样做个医生,治病救人……”什么时候,安宁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乔昊现在想来只觉得难过。即使做了医生,也未必可以治病救人。
走出安宁的病房,乔昊径直上了十四楼。
他有种逃跑似的心情,从安宁的病房里逃去见石冬冬。
黄昏时的病房很是安静,光头按时去做放疗了,门口大爷的病床空着,睡衣放在床单上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只有石冬冬一个人,躺在床上睡着了。
乔昊慢慢做了一次深呼吸,试着放松了一下身体,才轻轻走近床边。
点滴架上挂了好几袋不同颜色的液体,看速度似乎得吊到晚上才能结束。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但眉头却微微蹙着。
乔昊心里一动,两天来的克制终于又功亏一篑。
他把椅子搬到最挨近床头处,看着石冬冬便发起呆来。
与才见过的安宁相比,石冬冬显得健康许多,尽管瘦,但脸上的线条却很柔和,尽管白,但皮肤里仍能见到血色。
石冬冬的脸很干净,闭上的眼睑下睫毛一根根都能看得清楚。乔昊忍不住想象这双眼睛睁开时的样子,清澈,却让人看不透。
乔昊想伸手去摸一下那人的脸,可手伸到半空却有些犹豫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还挂着之前为安宁检查时用过的听诊器。
于是他把听诊器从脖子上取下来,将听筒戴在了耳朵上,而把听头轻轻放在了石冬冬的胸前。毯子不厚,他可以清楚地听见石冬冬的心跳,一下一下,强劲有力。
他看着时间数了一下听筒里的心跳次数,没有杂音,不快不慢。
接着他又像个称职的医生,握住了石冬冬的手,测他的脉搏,很好,也没有问题。
最后,乔昊终于伸出手去,抚上了石冬冬的额头。
手心感觉微热,石冬冬似乎在低烧,乔昊皱起眉头,更用心的感受手下的温度。
可这时,床上的人却微微侧了侧头,慢慢醒转过来。
“嗯……”一声呻`吟。
“醒了?”乔昊慌忙拿开了自己的手。
石冬冬睁开了眼睛,隔了一会才看清是他,嘴角微微扬了扬,“你在……试我的体温吗?”
“好像有点低烧。”乔昊照实道,可开口声音却不自觉地放柔了一些。
“化疗正常反应,没事。”石冬冬道,像在安慰他似的。
乔昊只得点点头,希望如此。
“其实我一直觉得……”石冬冬迷糊着眼睛躺在枕头上,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医生护士们查体温除了用温度计外为什么都喜欢用手呢,用手多不科学,手上的温度时冷时热的,怎么能量得准,而且有时候手真的好凉啊……”
“大概是方便吧。”乔昊有些笨拙地接话,真的担心起自己的手是不是太凉来。
“以后你要是再帮我量体温,就用头靠头的,额头的温差才准确啊,小时候我妈妈就是这么帮我量的。”石冬冬笑着看着乔昊。
乔昊的手不自觉地在床沿下搓了搓白大褂的衣摆,他不知该怎样接石冬冬的话,却觉得他的笑令人安心。
“赶紧好起来,不要让我再摸到你在发烧。”于是他说。
“真当自己是我的医生了,还帮我听诊呢……”石冬冬看了一眼乔昊胸前挂着的听诊器,“不过,我倒真希望做你的病人,像安宁那样,天天崇拜地看着他的乔医生。”
石冬冬说得调侃,可乔昊却一下心情沉了沉,“安宁……他不怎么好。”
石冬冬皱了皱眉头,乔昊立刻住了口,以为他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消息。
可石冬冬却自己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躺了一天了,躺得我头疼。”
乔昊忍着没去帮他,看他喘着气靠在了床头。
“上次见他时,就觉得他很瘦很瘦,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他还那么年轻……”石冬冬叹道。
乔昊只能摇头,“最近频发室颤,他的父母放弃了,撤了所有的监护和药剂。”
“那他就在病房里等死吗?”
“你知道的,他们家的经济情况,负担实在太大。”乔昊看着石冬冬道,不知为何,他在那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石家可以向安宁伸出援手……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并没有这样的义务。
石冬冬似乎也没有读出他眼中的那点意思,只是慢慢低下了头,“怎么说,也应该把他接回家里啊。”
“他不能随便移动,那样对他很危险。”乔昊试着解释。
“不管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