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是耿仲明亲丁营中的一名老家丁,从皮岛起就跟随耿仲明南征北战。那时候耿仲明还拜在毛文龙大帅的账下当义孙。大家都称呼耿仲明为耿二。
后来耿仲明投降了大清,耿二变成了耿王爷,这耿二的名字自然是没人敢再提了。
墨九一直跟随这耿仲明,在皮岛的时候跟着耿仲明一起姓毛,后来又改姓耿。不过他还是喜欢别人叫他墨九。
因为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秘而不宣的野望。那就是当年的耿二既然能混成如今的耿王爷。难道自己这个墨九就不能再往上进步一下了?
可惜墨九是小姐的心思丫鬟的命,这么多年来,仗是打了不少,可也就仅仅混成了耿仲明亲丁营里的一名哨官。
他生来体弱瘦小,平日里也不以气力见长。其实能混到亲兵营哨官的位置也是这么多年来积攒人望,苦心经营的结果了。
近些年随着年岁增大,筋骨渐弱,甚至连这哨官的位子坐得也不是很稳了。
耿仲明手下的士卒虽然前几年全都划属了八旗汉军,但也只是行政意义上的划分,手下的军制组织并没有什么改变。沿用的仍是戚家军的编制方法。墨九这个哨队下设三个队长,每个队十二个人,一共三十六人。
今天墨九和他的哨队被选作护卫,一起跟着耿仲明去潼关城受降。本来是一件难得的美差,可是不知怎地,墨九总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混迹了二十多年的老兵油子,趋吉避凶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果然,墨九的预感没有错。马世耀献城是假,埋伏暗杀才是真。几乎在城头大炮炸响的一瞬间,墨九就知道,今天恐怕要有一番恶战了。
当耿仲明下令亲丁营冲锋夺门的时候,墨九并没有冲在最前面,反而暗示自己的三个队长,让他们压着点队伍,不要一味的猛冲。自己当兵二十年,每每遇到的夺门之战都是异常的惨烈。加上今天的感觉很不对劲,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所以入城的时候,墨九的哨队一直落在了其他几个哨队的后面,万分的谨慎。可让墨九没想到的是,潼关的马世耀实在废物至极。城内非但没有什么埋伏,反而好好的城门说弃就弃了。
其他几个冲锋在前的哨队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杀起人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片刻间便人头滚滚。非但哨队没有折损,连军功都拿到手软。
而墨九的哨队因为落在了后面,奖赏拿得最少不说,还被同行的哨总嘲笑他年龄越大,胆子越小。
墨九对这些嘲讽自是不以为然,暗想;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当年皮岛上跟着王爷投靠后金的老兄弟可是足足有几千人,到现在恐怕连一千人都剩不下了。自己如今还能全须全尾的逍遥自在,还不是靠的多年来战场上敏锐的嗅觉?
宁肯不逞英雄,少拿些军功,也比以身犯险要好的多。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安全第一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都是墨九用鲜血换来的经验,却不太好当众去说。自己部下的三位队长看着其他哨的亲卫频频斩获记功,也有些眼红。纷纷埋怨自己的上司未免太过谨慎胆小了。
对于其他哨官的那些嘲讽,其实墨九并不在意。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那些战场上不信邪的傻大胆,现在坟头的野草都老高了。
可是对于自己部下的埋怨,墨九却是暗地里心生警惕。一个狼群里,如果有成年的公狼对狼王的威信有了质疑,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几年自己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往常二十几斤重的石锁,玩个把时辰根本不当回事。如今练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气喘吁吁了。
部下也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回事,说不准哪天就真有个狼崽子要踩着自己上位。若是真走到那一步,连亲丁营的哨官都当不成了,那可大大的糟糕。
墨九心生警觉,虽然说大将军总要趋吉避凶。但是比起临阵的危险来,被曾经的部下踩到脚下,显然这个后果了起来,长身向前探看。
原来在潼关城的长街之上突然冲来了一拨人马,一个个穿着奇形怪状,却也有几百人之多。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目俊朗的和尚。那和尚猿臂蜂腰,脖子上挂的素珠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黑黝黝的每个足有碗口大小,手中拎了一柄奇形方便大铲。
这方便铲本来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在野外路遇僵倒之人,用方便铲挖坑掩埋,免得尸骨露于荒野用的。
可是这个和尚手里的方便铲显然不是铲尸挖坑用的,铲尖也不知道镶嵌了什么动物的骨头,乳白渗青。两边铲刃寒光逼人,中间是一道血槽,血槽满是暗红的污渍,一看就不是凡品。
当然,墨九并不知道,这铲子的外形其实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白骨碎云。(注1)
在江湖上,有几种人不能惹,分别是女人,小孩和出家人。
这句话放在战场身上也可以一并通用。不说李唐时十三棍僧的故事,就是说几十年前,大明的不败战神俞大猷也是亲自上少林寺跟僧人讨教过的。
长街上清军虽然人多,但这几百人势若猛虎般冲将过来。不由都停住了脚步,有的甚至已经向后退去。
其实这时候长街上的清军虽然个个都留着金钱鼠尾的辫子,但本质上与其说是清军,还不如说全都是汉军。而且是那种杂牌中的杂牌。
人员构成也是极乱,有投降来的明军,顺军,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