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着白修生幻化容貌,恍若一起老去。
不知何时起,朱离开始惧怕死亡,惧怕天命,他惧怕再也找不见白修生。
于是他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送入那红玉,日日放在二人床头,为白修生延缓着衰老的时间。
可这日日为之,纵使是那上仙也受不起,何况他不过是兽。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待白修生故去,他也会耗尽灵力,再无法登仙,还会受到仙界处罚。可是他更怕啊,他更怕温茶无人饮,更怕大河过眼无颜色,怕一人剪烛卧冰河,怕那伸手再无人携。
哪怕有一日不复存在,备受煎熬,他也愿多与这人多片刻时光,坐揽天地。
————————————————————————————
朱离带了些食材,回到院里,做了些吃食,给石屿和苏弥送去了一部分,而后化作年迈的样貌,回到了后院。
石屿隐隐觉得苏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便坐到了他的身侧:
“怎么了?”
苏弥敲了敲烟杆,把手搭在石屿的头上:
“他这的菜太素了,都没什么油水,忽然觉得那个半吊子做的还是挺好吃的。”
石屿看了看眼前,清煮蔬菜和排骨,虽说看起来还算j-i,ng致,但确实是没什么油水。
但他知道苏弥断不是因为这个事情,他隐隐觉得苏弥似乎也有些在意朱离和白修生,大概是从他们二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人啊,太短暂了,若是可以,他也愿和苏弥看尽人间繁华与荒芜。
可是他知有些事不是强求而为的,他理解白修生,换做是他也定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所爱之人因为自己而受苦。
可他却也理解朱离,在神明的漫长时间里,孤寂总是更多一些,若是能抓住些什么,执念也更深一些。
他与苏弥从未谈过这个事情,苏弥是不是也在不安呢。
于是石屿稍稍斜过身子,靠近了苏弥的胸口,一只手抚上苏弥的挑烟的手背,稍微撑起身子。
两人唇瓣离得很近,四目相对视。
石屿看着苏弥半眯的双眼,抬起头,用鼻尖蹭了一下苏弥的鼻子:
“我答应你,这一生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好好的活着。”
“我们的便利店等到了春天,我想重新翻修一下,想去青要山看一看武罗有没有长大一些,还没有和邹吾一起吃火锅,我和童果都没有去过游乐场上次他说很想去,再过年的话我贴春联还是想要财源广进那一副。”
“这些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做,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这一刻,是最爱你的时候,比以往所有的时间都要更爱你。”
“以后的每一刻,我都会更爱你一点点。”
“所以即便有一日,我老去了,时间停止,那一刻都是我最好的时光,因为我是爱着你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要继续好好活着,让我自私一点,你要记得我。”
“我还会生在人间,等着你春日里到来,给我c-h-a上一束花。”
说罢石屿浅浅地吻上了苏弥的唇,柔软间,石屿感觉唇间有一点咸涩。
他也不知那是自己的泪还是苏弥的。
这世间有太多不可知,但他不想惶惶终日,他愿倾尽温柔回赠苏弥,一世也好,千百年也罢,无论活着还是死去,他都愿为了苏弥再入轮回,来到人间陪他看尽风光。
——————————————————————————
夜深,待石屿睡下,苏弥起身从怀中摸出了那个香囊,向后院走去。
苏弥见后院离朱屋内的灯还未熄灭,便轻声走了过去,刚刚走近,便看到离朱推门出来,脸上似是还挂着泪痕。
离朱看到苏弥,有些讶异,但很快还是俯身打礼:
“让上仙见笑了。”
苏弥抿了抿嘴,将那香囊打开,拿出里面的两个符咒小人。
“这是……”离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弥。
“共生符,我花了百年世间,也只做出这么一双。”
屋内的白修生听到外面有谈话声,也不由得走出来。
苏弥看到白修生,稍稍颔首:
“白先生,在下苏弥,与朱离有几面之缘,此次住在这里,叨扰了。”
而后苏弥继续看向离朱:
“你身上西王母赐给你的神符已祛,已无神位,虽然不再受那些条框束缚,但灵力也弱了不少。”
“我知你们二人之事,这共生符便是生则共生,但一人死去另一人亦死,只是死后可双双入轮回,永生永世无论是入人道还是畜道,都会纠葛在一起。”
“你们若是愿意,这符我便可给你们。”
离朱虽是并不j-i,ng通这类法术,却也知这等符咒需要耗用大量珍贵物品,费劲心力,不知多久才能做得一个。他知道早就听闻过苏弥石屿那一世的事情,也知道这一世石屿是人类。
他也有心爱之人,为爱人放弃仙位这种事,别人看起来荒诞,他却完全可以理解。
想必这个符咒是苏弥想等石屿暮年时,用在他们二人身上的,怎么现在就送给了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