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把戏,考验的是陈媛和文英双方的关系,只要双方之间有矛盾,至少也能恶心恶心人。
陈媛点头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你也不必如此作态,有事说事吧。”
应理没想到这位曾经享誉京城的公主竟是这副做派,不由呆了一呆,才转身捧过一轴五彩锦轴,“朝中之意尽在此处,您看了便知。”
陈媛好歹做了十几年的公主,不必上手,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份正经由朝中拟出来的圣旨。
到达江左的次年,皇帝就因水土不服而病卒,如今南边当家的是太子,两人之间早已反目成仇,给她的这份圣旨上又能说什么,陈媛也很好奇。
出乎意料而又不怎么令人意外的是,这是一份任命太守的旨意。
如果平江接受了这份圣旨,那么至少在名义上,平江太守的地盘就是南朝的。
而最暧昧的地方在于,上头并没有明确说任命谁为平江太守,也就是说,可以填文英的名字,也可以填别人的名字。
陈媛很想不通,陈氏朝廷都跑到南方去和野人混居了,北方根本都没人认他们的招牌了,竟然还以为自己是天下之主,跺一跺脚四方膺服么?
她心情复杂地收起锦轴,卷巴卷巴扔给侍从,看着应理半天没说话。
应理直觉有点儿不对,却找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摆出惯常的云淡风轻表情,淡定地回视她。
陈媛心中失望,摆了摆手,叫人带他们下去招待食宿。
等姐妹二人夜里闲话的时候,陈媛就依着文英的肩膀吐槽:“他们还要去找别的流民帅,当人家是傻的么?”
文英笑了一声,一口吹熄了烛火,才说道:“如果不是这样的傻,又怎么会丢了半壁江山。”
陈媛也不禁笑了,闭着眼睛挪了挪身体,感慨道:“要是所有人都和今天那个姓应的一样,咱们就能统一北方了。”
第155章 荣华富贵16
尽管下定了断尾求生的决心, 陈氏皇朝的天命仍然出人意料的短暂。
埋葬了这个曾经也赫赫扬扬过的王朝的人,是陈氏皇朝第二位皇帝的女儿, 也是末代皇帝的亲妹妹。
数百艘艨艟巨舰行驶在大江上,船尾掀起雪白的浪花, 打着“赵”字的旗帜遮天蔽日, 江上的风送来百战精兵铁甲上的血腥气味,而防守的南方水军将领却只能想出铁索横江的主意。
不是南方的将领太蠢,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今的皇帝在父亲灵前登基,至今已有五年了,朝中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 反而日益恶化, 到了现在,已经是积重难返,回天无力了。
跟随朝廷南渡的大臣和南方土生土长的著姓之间矛盾尖锐, 双方争权夺势,为自己的利益斗得不可开交。
开头的几年, 北方受大灾影响,民生萧条非常, 南方则气候湿暖, 地方安定,这本是朝廷整饬军备, 以图打回北方去的绝佳时机, 但朝中内斗激烈,险些激起大变, 白白将良机耗费了。
等南北两方终于勉强达成平衡,朝中局面暂时稳定下来后,北方的局势早已明朗化,残敝的民生也开始恢复。
朝中诸公不愿放弃难得的平静日子,却把力气耗费在和北方诸强死磕上,只派人去北方势力间游走,企图讨些便宜。
派去的使臣应理是个实心眼,被老狐狸们几句好话一鼓动,就豪情万丈的为国效力去了,他的努力也有些成效,前年两家实力不强的流民帅被排挤得窘迫,决意投效朝廷,就是当初应理努力的功劳。
得了这两家深谙北方情势的流民帅后,朝中的袁将军就起了北伐的念头,只是过江后遭到了北方人的迎头痛击,此一役过后,朝廷的精兵尽没。
袁将军是袁氏嫡子,也是皇帝的心腹大臣,皇帝不痛不痒的罚了他两年俸禄,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此后朝中诸公便知道北伐一事再无可能,微薄的希望彻底破灭后,做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水军校尉窦信带着亲兵巡视,望着那遮蔽天日的大船叹完气,低头看时,却见手下的士兵们大都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
他感到大为震惊,不禁问道:“大敌当前,你们已经失了锐气吗?”
有士兵懒懒地说:“北人打过来才好,等北人把城里的大人们都抓走了,我们不就不用打仗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震惊,现在的窦信都要说不出话来了!他瞪着这名士兵,厉声喝道:“北人打过来,我们都要死!”
士兵毫不为他的怒气所动,耷拉着眼皮:“北人不杀俘。”
窦信正要驳斥他这种荒谬的说法,他的亲兵从不远处一溜小跑着过来,高声喊道:“袁将军到了,正找校尉呢!”
这人口中的袁将军,除了当今皇帝的宠臣袁行朗,再无第二人。大战当前,袁行朗作为皇帝的代表过来巡视,其权威抵得上天子亲临。
窦信顾不上别的,忙跑去见袁行朗,才行到武器库前,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男人大发雷霆的声音。
他心里一颤,一时竟不敢进去。
袁行朗面沉如水,抓起一件长矛,指着上头斑斑的锈迹,责问道:“这就是你们保养的兵器?”
主管武器库的也是名士族子弟,和他还有些绕弯的亲戚关系,站在他面前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反而笑道:“这可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是给那些兵家子用的,兵器太好,不怕他们造反吗?”
袁行朗被他一句话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