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一拍脑袋,干笑了两声。段小乙瞅着他:“你的手表看来是白戴了。”
他拿起张二十还给狄秋:“算多了。”
狄秋接过这张二十,捏着,段小乙笑笑:“赚钱不容易。”
狄秋也笑,收起了二十,把手揣进兜里,跟着段小乙走了。
两人走去了温泉会馆,进了大堂,段小乙直接带着狄秋往里去。狄秋不由问了句:“不是在大厅或者……咖啡厅等啊?”
段小乙说:“房间里等得舒服点。”
狄秋点点头,打了个电话叫了辆车,调度中心说,大约四十五分钟后能到,还问狄秋目的地是哪里。
狄秋说:“苏州啊。”
“那具体地址是哪里呢?”
狄秋想了想,看看走在边上的段小乙,声音轻了下去,说:“就送到……公园路那边吧。”
他挂了电话,段小乙转过脸看了看他,没说话。狄秋陪了个笑,不响。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会馆的工作人员,见到段小乙,大家都很客气,点头问候,礼貌有嘉。出了会馆主楼,段小乙还没停下,狄秋尬出点苗头了,问说:“您住有露天温泉池那里?”
段小乙说:“你们之前来住的是1103吧?我住隔壁那间。”
“1102?”
“1104。”
狄秋搓了搓胳膊,笑笑:“哦,范先生那间。”
段小乙瞄着他,神情和善,目光淡漠,没有吭声。狄秋搔搔头皮,低头看路,不响。两人默默走到了1104门口,段小乙拿房卡开了门,进去了,狄秋还杵在门口没动。段小乙看看他,狄秋摒不牢了,问他:“您……经常住这间啊?”
“偶尔来歇歇。”
狄秋踏进去,说:“哦,对的,茶室就在附近。”
段小乙笑了:“还没开茶室我就经常过来这里了。”
狄秋咳了声,往边上看。段小乙招呼他说:“随便坐吧。”
套房的这间小客厅里有沙发,有躺椅,狄秋坐在沙发一角,一抬眼就看到了那间开放式的禅堂,他一怵。
段小乙把电视打开了,说:“范先生信佛。”他瞥了眼狄秋,嘴边带笑,“只是不吃斋。”
狄秋接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挪到了沙发中间,看着电视,坐着。
段小乙把遥控器递给他,说:“你们拜的应该是老庄吧?”
狄秋接过来,放在茶几上,说:“我们拜的是关二哥。”
段小乙开始解衬衣扣子,一头解一头往一扇紧闭的房门走去,说着:“我洗个澡,冰箱里有喝的,柜子里有零食,不要客气。”
狄秋应了声,他的眼角又扫过了那黑洞洞的禅堂。
段小乙走进了浴室,没一歇,门后响起了水声。狄秋清了清喉咙,目光乱晃,掠进了禅堂。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头顶肉髻的佛陀端端正正地坐在盘莲花宝座上,他身上的金漆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黯淡,但他的笑容依然自在,神色依然平和,淡淡。佛陀身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支昙花。雪白的花朵静静绽放着。
“这个花瓶是老古董了。”
段小乙的声音突然从狄秋身后传来,狄秋一惊,慌忙调头往禅堂外走,嘴上嘻嘻哈哈地说:“我就说嘛!没灯光的时候看上去都透亮,一定老价钱了吧!(很贵)”
段小乙喊住了狄秋:“要开灯看看吗?”
言罢,他把禅堂里的灯全开了。狄秋忙不迭摇头,坐回了那沙发中间去,拿起遥控器换台。
段小乙身上穿着浴衣,站在禅堂和客厅的交界处,拿毛巾擦头发,道:“你眼睛蛮毒的。”
狄秋牵牵嘴角,不响。他看起了深夜的网球比赛直播。
段小乙又说:“你来得真巧,昙花开了。”
狄秋看着电视,摸了摸下巴,站起来说:“我还是去外面等吧。”
段小乙看向他,还站在原地,他问狄秋:“你不好奇吗?”
狄秋说:“我先走了。”
段小乙说:“从这里能看到你和晏宁住过的那间房间。”
他指着禅堂。狄秋低着头,径直往套房的门口走,他手心里出了点汗。他没响。
段小乙问他:“你已经知道了?”
他还问:“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狄秋走到了段小乙面前,说:“墙坏了应该找人来修啊,不能……”他望进禅堂,那佛像此刻周身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他还是那样笑着,还是那样的慈善,淡然。他望着他。他望着所有的一切。
狄秋移开了视线。段小乙说:“昙花开很难得的。”
狄秋看他,他走进了禅堂,把那只花瓶拿开了。他朝狄秋招了招手。
狄秋说:“我去和前台说一声,1104的墙上有个洞。”
“这个洞怎么了?”
狄秋一时无言,过了歇,他说:“不太好,可能有人会触犯到别人的隐私。”
段小乙笑了,他把花瓶放到了佛像的另一边去,说:“信神信佛的人,谁的隐私不在被侵犯?”
“他们是自愿接受监督,这不一样吧?”
段小乙说:“你看到一些人,你就成了他们的监督了吗?”
狄秋不响。段小乙接着说:“说不定从这里看出去,什么都看不到。”
狄秋起了身鸡皮疙瘩,他快步过去,跪在了地上,把眼睛凑到了墙上的那个洞眼前。
1103里只有电视机开着,电视荧光下,一个头发凌乱,穿着吊带睡裙的女人正在用手揩脸,搓鼻子,她要伸手那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