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件一件地在脑子里筛选着,他想到母亲也许会觉得有趣的事情,便拣出来讲。
好不容易讲到一件母亲想笑一笑的,这时又有人按起门铃。萧盛瑄起身就要去开门,母亲却叫他坐下,自己走去开门。
“阿姨,我来给您拜年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这个声音,萧盛瑄浑身猛地一个颤抖。他循声望去,看见赵望卿提着两大袋年货站在门口。
萧盛瑄傻了眼,眨了两三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他怔怔地站起来,不太敢相信地叫了声:“赵望卿?”
见到萧盛瑄,赵望卿那张笑嘻嘻的脸收敛了起来,敛住了按捺着的欣喜:“学长,你回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阿姨……?妈,你认识他?”
母亲说:“进来都坐下,慢慢讲吧。”
这件事情是真正的说来话长。
在萧盛瑄去德国的这一年多,赵望卿找人给了他父母不少关照。他父亲还好,随便以谁的名义给予关照,总是再三犹豫后欣然接受。但他母亲却是个棘手的人物,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给予她资助,她都认为是诈骗分子要坑她,一概拒绝。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这间受人冷落已久的房子忽然响起门铃声。萧母以为是物业的人找来,随便按了两下开门按钮就把家门打开。
出现在家门口的却是个大小伙子,一手提了一袋米、一手提着一桶油来,脖子上挂了个工作牌,说是志愿者协会来关爱孤寡病人。
萧盛瑄的母亲是位病人,这件事情连萧盛瑄都不知道。
早年辛苦工作一直没注意自己的身体,后来身体出现异样,进医院检查才发现得了糖尿病。
那时的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也不肯吃药打针,仍旧拼命工作,赚来的钱大部分寄给正在温哥华读书的萧盛瑄,让他当学费和生活费。
后来病情恶化,出现了一系列并发症,治疗费用升高,和寄给儿子的费用叠加在一起根本无法完全负担起。她想来想去,决定压低治疗费用,将筹码全压在萧盛瑄这个希望身上。
早些年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得个病没什么,随着年纪渐长,这些乱七八糟的病形影不离地缠着她让她开始焦躁,她脾气越变越差,还严重影响了工作生活。上司经不起她性情的反复无常,最终不顾多年的情面而将她辞退,那时的萧盛瑄刚读研究生,已经开始赚钱、也养得活自己。
而她失业了,面对着沉重的医疗费用,她感到无能为力。到了那个年纪,想要再找到新的工作已经很难,她唯有找一些洗碗、扫地等做得来的工作。
她时常怕萧盛瑄在温哥华那边钱赚得不够花又不敢讲,存起一点钱就会给他打过去,他要是不收下,她就会焦躁发脾气,他收下了,她心里才会安一些。
她想自己的婚姻失败、事业失败,现在还要被那些老板不当人的当廉价劳动力。唯有这个儿子是她下半辈子的希望了,这个儿子一定要发奋一点,努力一点,最好能在温哥华买一套房子再带她移民,这样她这大半辈子所经历的就都是值得的。
萧盛瑄突然回国,母亲觉得自己的希望彻底破碎,她付出的一切全部白搭,全喂了狗!她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像恨她前夫一样的恨这个儿子。这是一种韧性极强的恨,持续了很多年,仿佛要持续到和她付出的青春一样久才能弥补得了她的损失。
虽说这些年来,萧盛瑄陆陆续续给她打了不少钱,并且越来越多,已经让她完全没必要担心自己的医疗费,可她似乎还在为这个儿子当初没按照自己想法去走而怨恨着什么。
赵望卿的上门关爱孤寡病人是对萧母生活的一个大影响。起初她认为是骗子,厉声把人轰走了,就没再去在意。
但赵望卿几次三番上门,东西越带越多、越带越贵,她不收下,他就放在门口。
之后她觉得,就算这个小伙子不是骗子,也严重打扰了她独自一人的生活和损害了她的自尊。
赵望卿让她骂过、拿棍子赶过、还差点报警过,可他仍然是坚持不懈地每天出现在她面前,笑着一张脸“阿姨阿姨”的喊,帮忙买菜、搬东西、拿东西,有几次家里漏水断电,也都是他及时出现修理的。
萧母开始渐渐的能接受这位志愿者的关爱,也会让他坐下喝几次茶,也会允许他去厨房做几顿饭。
谁知某天,赵望卿说其实他是认识她儿子的,还一直想追她儿子,又被她拿扫把打了出去,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有一回回家整栋楼断电,电梯不能乘坐,楼道里也没灯。她黑灯瞎火地走着,不小心在楼梯里摔了一跤,腰给摔伤了起不来。这时,又正好是赵望卿的及时出现救了她一命。
住院期间,赵望卿请了专门的护工来照顾她,自己也三天两头带着汤汤水水的来看她。
赵望卿说:“你是他的妈妈,我也拿你当我妈妈。”
萧母冷哼一声,根本没将这话放心里。
后来他又说:“其实我从小就没有妈,也一直想要有个妈。”
这句话让萧母产生了动摇。
她是一个多年来身边没有儿子陪伴的女人,她也是有母性的。
正是听到这句话的那一晚,她心疼起了失去母亲的赵望卿,她也开始思念起了自己的儿子。
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最终才想透了,原来不是她身边没儿子陪,而是她儿子身边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