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必行和虚拟人像面面相觑了一会:“他……不动了吗?”
湛卢说:“这只是一段事先录好的投影,就像开机画面一样,陆校长,它并不是人工智能。不过预设的动作还有一个,您可以试试握住他的手。”
“哎,算了算了,太肉麻了。”陆必行尴尬地摆摆手,独自往外走去。
投影里的陆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深色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因为实在太逼真,那目送就像是真的一样,有一点欣慰的伤心。
陆必行:“……”
他叹了口气,回头与陆信对视片刻,投降了似的又转回来,试着抓住了那只虚拟的手,逼真的触觉效果掠过他的皮肤,让他恍然中有种错觉,好像牵着他的就是陆信本人。那人肩膀宽阔,背影挺拔,后脑勺有几撮翘起来的乱毛,拉着他往出口走去,对他说出设定的台词。
“老爸在,有什么可怕的。”
滑梯尽头的活动门板打开,外面的光一下照了进来,手里的触觉与眼前的投影都消失了,陆必行有些茫然地站在那,手心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什么都没有了。
坐电梯下来的林静恒已经等了他一会了,此时晨曦破门而入,笼罩在他肩头,隔着几步远,林静恒在静静地看着他。
时空交错,百感交集。
陆必行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像出了故障,愣愣地和他对视片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果然是出生前就认识他的。
然而就在这时,李弗兰突然快步走进来,打破了时空颠倒的氛围:“总长,统帅!”
林静恒倏地回过神来:“怎么?”
“泊松传信,”李弗兰飞快地说,“自由军团突然在各大星系发动了攻击,隐藏在普通人里的芯片人达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他们这一次没有通过太空军,直接在各大行星挟持了政府和重要机构。”
两句话的工夫,同样收到消息的拜耳等人也集合过来。
陆必行和林静恒异口同声:“消息渠道是什么?”
“来自白银三当年在各大星系放下的秘密通讯端口,”李弗兰说,“就目前得到的消息,第二星系首都星已经凶多吉少。”
拜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选择在第二星系动手,为什么?有什么战略目的吗?”
“不,”陆必行沉声说,“也可能是第二星系离得最近,其他星系的信息还没来得及传到。”
林静恒:“秘密端口比远程端口的速度慢得多,从第二星系过来,至少要十个小时,选择秘密端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星系内的远程通讯通道都被屏蔽了。正在沃托的第二星系中央军恐怕都没收到消息。”
李弗兰瞳孔倏地一缩,拜耳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众人集体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
人们身边的同事、朋友突然露出狰狞的嘴脸,芯片像病毒一样无孔不入地泼洒向整个七大星系,他们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他们能利用芯片入侵人机交互进程,所有的电子设备全不安全,他们占领自然行星、人造空间站、甚至军事要塞……以及所有有人的地方,而芯片的注射异常便捷,一旦身体接受了鸦片的改造,就会发自内心地跪在自由军团脚下。
那岂不是一夜之间,整个联盟会变成芯片帝国?
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他们?
在永无岛,通宵未眠的林静姝站在一个巨大的星际图前,除了第一星系和第八星系,所有的人类聚居地都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被黑色吞噬笼罩。
有些剧变是潜移默化,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的时候悄悄开始、悄悄进行的。
而有些剧变是一夜翻天——
“葬礼的贵宾要入场了是吗?”林静姝说,“联系王艾伦,告诉他,我们准备好了。”
沃托重要人物的葬礼一般都在早晨,宾客们凌晨准备,天一亮就入场,像是伍尔夫这种级别的葬礼,准备时间则更要长。
被围困了一宿的联盟议会大楼里,天不亮就走出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小机器人,分发礼服和白花,本来还试图登记个宾客名单,被中央军的兵痞们用激光枪赶走了。
面色憔悴如丧家之犬的王艾伦收到信号,他眼睛里狂热的光彩一闪,随即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到一众中央军统帅面前,低声下气地说:“各位,我们似乎应该准备进场了。”
第二星系的中央军统帅名叫“郑迪”,是个消瘦的中年男人,瘦得脸有点嘬腮,因此显得格外不苟言笑,郑迪抬眼看了王艾伦一眼,实在是怎么看也看不上——秘书是个好职位,年轻的时候有机会跟在大人物身边历练几年,既攒了人脉又攒了眼力,将来从军从政都是很好的铺垫。可要是给人当大半辈子私人秘书,一天到晚吃喝拉撒端茶倒水,在郑司令看来,就很有点佞幸的劲儿了。
他觉得王艾伦油头粉面,越是卑躬屈膝地来求他们,就越是让人看不起,于是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把灰头土脸的秘书长当空气一样略过了,回头朗声说:“给老元帅送行!”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机甲车们集体亮出了微型炮,朝天打了一发空弹。
巨大的轰鸣声吓得沃托群鸟惊起,联盟议会大楼都在震颤。王艾伦的耳畔“嗡嗡”作响,咬着牙坚持住了脸上的微笑,尝出了血腥味:“郑司令先请。”
郑迪刚一抬腿,就在这时,他的亲卫长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