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骞来到衣柜前,一件一件的往外摘衣服,摘了一抱红色纺织品,拿给叶涛穿。
过年穿红正常,这身红色的缎面夹衣是来徽州之前做的,叶涛早有春节穿成小红人儿的准备,可连里衣内裤都是红色就有点夸张了吧?
“小叔,今年不是我本命年。”
“你爷爷找人算了,说你连着三年犯小人,穿红挡煞。”
“……小人是煞?煞的一种?”
“问你爷爷去,说不定你们能就这个话题多聊几句。”说话间周子骞又递给他一双红袜子。
叶涛一边默默穿戴一边相当无语的看周子骞往他鞋子里塞红鞋垫,全部感想就是一串加长版的省略号。
周家祖籍徽州,自周子骞高祖那一代举家迁往京城,徽州祖宅早已无处查询,周显仁迁回徽州以后重新置办了宅子,周老好清静,不喜城中喧嚣,便将住所安在了城外,宅子依水而建,是栋徽派风格的小别墅,虽不如京城的宅邸宽敞,却也是高墙深院,瓦窑四潲。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山中有远亲,虽然周老住处偏僻,徽州这边的亲戚又是出了五服的旁系远亲,周家却也不乏访客,打从小年儿起宾客就三三两两的陆续登门,这其中有远亲有近邻,还有当地的达官显贵。
周老身体不好,又不喜吵闹,就将接待与谢客这类事交给了儿子和管家,周子骞白天忙于会客,晚上照顾侄子,忙成了一个打转的陀螺,而他的宝贝侄子就像抽着他转的一把小鞭子,一口气就给他抽到了年底,然后穿成一个小红人儿,仰着一张波澜不惊的漂亮小脸儿问他:“小叔,明年还来爷爷这吗?”
他不由的苦笑:“来干什么?看你爷爷还是度年关?”
叶涛沉默了一阵,痛下决心般的说:“我不想来了。”
总是盼着出门的侄子说不想出门了,周子骞既意外又疑惑:“宝贝儿,你怎么了?”
“你工作忙,平时就挺累的,我不想大过年的还给你添乱让你不得消停,我过来就闹病,爷爷见了也堵心,年都过不安生。”
周子骞二十一岁就接管了兄长的遗孤,孩子身体不好,做家长的必需拿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照料,他不辞辛劳,从没与谁抱怨过,这让外界对他的评价很高,溢美之言他听过太多,以至于早已麻木无感,今天他却因为侄子一句既非赞扬亦不煽情的话有些动容。
周子把叶涛抱在怀里亲了亲,动容之余也觉得好笑,确切的说是为自己的动容好笑,他才让这小东西折腾了一溜够,小东西动动嘴皮子就暖了他心,这也太好糊弄了。
除夕夜,老少三代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老爷子多喝了两杯,十二点的钟声才敲过就回房休息了,其余三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坐一起也没什么话聊,老爷子走了没多会儿就散席了。
窗外爆竹动地,烟花漫天,房前屋后挂满了红灯,一派辞旧迎新的热闹景象,周家却因为人丁不旺沾染不上那份热闹,叔侄三人退席后就各自回房了。
管家为叶涛二人安排了一间朝阳的大卧室,周老喜欢传统的中式风格,屋子里一水儿的梨木家具,居中的位置摆了四扇屏风,屏风后头是床柜,屏风前头是一张木榻,上放一张小桌,周子骞和叶涛一左一右的坐在木榻上看春晚,没人准备守岁,要不是才吃了东西不能立即睡下叶涛就睡觉去了。
十二点以后全是歌舞联唱之类的节目,喜庆热闹,但也乏善可陈,叶涛看的意兴阑珊,随手抓了一小把坚果剥了起来,剥完他也不敢吃,怕积食,便递给了周子骞。
周子骞接过那一小把白胖的果仁儿,莞尔道:“真难得,平时只有宝宝有这种待遇。”
“他年纪小,应该多照顾点。”叶涛拍拍衣服上的碎屑,从小桌下抽出本旧书翻了起来,他随意的靠着身侧的小桌,眉目平和,额发微垂,身上透着清淡好闻的气息和若有似无的草药味。
周子骞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涛,感觉某些转变挺神奇的,这个从前让他劳心伤神的孩子不仅自己变得沉静宁和,同时还能将这种情绪传递给身边的人,周子骞终日在尔虞我诈的商场行走周旋,清净宁和是他向往却又难得的东西,所以他越来越喜欢和自己的侄子待在一起。
睡前周子骞给了叶涛一个红包一个锦盒,说是压岁钱,不管是从前的周云溪还是如今的叶涛都少有机会花现金,红包不过是讨个彩头,叶涛直接打开了锦盒,里面盛着一块羊脂玉牌,玉质细腻油润,正反两面全用微雕工艺雕满了经文。
叶涛鉴玉是外行,也非正统信徒,玉牌好在哪里他说不出,但却莫名的合眼缘,在此之前他其实不太理解人看玉合眼缘是种怎样的感受,石之美者为玉,一块石头要美成什么样才会让人一眼就喜欢上?
“我原想让人雕成观音像,玉雕师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是民间习俗,正信佛教不提倡佩戴菩萨像,就雕了楞严咒,请融谨大师开过光了,贴身戴着吧。”周子骞将叶涛脖子上的翡翠怀古摘了下来,把雕满经文的玉牌挂了上去,握在手中捂暖了才放进叶涛的睡衣里。
叶涛隔着衣料握了握玉牌:“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我下了这么大工夫连你一个笑脸都换不来,你还质疑我心不诚。”周子骞在他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可真有孝心。”
“我随口一说。”叶涛牵起唇角,露出个浅淡但由衷的笑容,“谢谢,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