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他带着满腹的理论和经验回国,从头到脚都显露出掌控大局者的气势,见到发胖又畏畏缩缩的徐更,心中也有恨铁不成钢,但那时他表现出来的,确实是“看不起”。
这一切不管是有心或者无意,是他的错,这都是他太自我导致的结果。
没有一颗刀枪不入的心,他对徐更说的所有尖酸话,都是磨快了的利刃。
即便如此,徐更也从来没有不把他当成哥哥。
是他每一次都挑起了争吵,每一次都让徐更脸上的欣喜渐渐消失。
他没有尽到一个哥哥应有的责任。
他一点点冻住的温暖笑容,现在有人融化了外边的冰,将一个崭新而又熟悉的徐更释放出来。
徐至盯着那张糖纸出神,手指微微颤抖。
他没有立场去阻止那两个人相爱。
从他亲手把那粒糖摔碎开始,就没有了。
徐更一个人下楼,脸色比上楼之前好了不少,孟泽心里无比好奇谈话的内容,但坐在徐更母亲身边,不好直接走开。
“爸、妈,我跟孟泽就先回去了,我们收养了只小猫,这会儿没人照顾,你们早点休息。”
孟泽这才有了理由站起来,走到徐更身边去。
徐更父亲“嗯”了一声,神情淡漠地盯着手里的书看。
他母亲则是直接走开,进了厨房。
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徐更却突然被叫住。
“等等,这个你们拿着回去吃吧,你和小至说话的时候煮好的,我好多年没包过饺子了,不知道好不好吃。”徐母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保温桶,她刚才进厨房,就是去拿这个。
见徐更神情有些复杂,孟泽识趣地拍拍徐更的肩,小声道:“我去外边等你。”
“谢谢,”徐更接过保温桶,“您变了很多。”
以前他的妈妈从来不会过问他的身体,更不会亲自做些什么东西给他吃。
“可能是人老了,”徐更母亲笑,“爱听好听的话,听到孟泽那么真诚地叫‘妈妈’,才想起来小至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你也很久很久没这么叫了。”
“虽然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我就是觉得心里很舒服,”她用手摸摸心口,“现在想想,是我们以前做错了,强加了很多东西在小至身上,又忽视了你,等真正看明白的时候,你们却都三十多岁了。”
她有些哽咽:“还好你找到了爱你的人,我由衷地、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徐更没有想到她会道歉。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他一只手拿着东西,只能伸出另一只手抱住母亲,很轻很轻地说:“谢谢你,妈妈。”
他很久没有拥抱过母亲。
年幼时母亲的怀抱没有现在这么暖,记忆中母亲的味道很淡,有些冷,透着威严,现在觉得,原来她也是瘦削的,也是温热的。
她不甚熟练地抚摸徐更的头,一下一下,无比仔细。
这个拥抱,迟到了太久太久。
孟泽在门外站了很长的时间,双脚有些发麻,他不停地踱步,才好受一些。
等到徐更出来,见孟泽的鼻子都冻得有些红,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不去车里等,之前不是给过你钥匙了吗。”
“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和妈妈聊得怎么样?”
徐更举起那个保温桶:“这是她给我们的。”
两人回到家里,徐更将它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没被闷太久的饺子看上去白胖饱满,数量不多,足够已经吃过晚饭的他们解解馋。
他拿了两副碗筷,将其中的一副递给孟泽:“先尝尝。”
白菜猪肉馅的饺子,肉选的是肥瘦相间那种,一口下去汁水丰富,香气四溢,层次感分明。调味也恰到好处,不咸不淡,即使孟泽对有馅的食物没什么偏爱,他也觉得很好吃。
“我倒是觉得你妈妈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孟泽连吃了两个,搁下筷子,“挺好相处的,就是话少了一些。”
“嗯,她确实在一点点变着。”
饺子滑溜溜的,不太好夹,孟泽便夹起一个放进徐更碗里。
“那你能说说她以前是什么样的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而已。”
他想了解徐更的过去。
“她以前,应该是别人眼里的好母亲吧,”徐更斟酌用句,“我知道这么说不好,她大概也只想要这个头衔。”
在徐更的印象里,父亲的存在感很低,因为他从来没对他们兄弟俩表示过喜欢。
他如此,徐至也如此。
他的母亲一开始对他很好,还会教他说话和认字,可他学得慢,注意力又时常不集中,总爱去搞些小玩意,和早慧的徐至相比,实在逊色太多。
等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徐至的天赋几乎展露出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徐家最优秀的人之一。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徐至的身上,而他除了撒娇和每天瞎玩,似乎也没能做成什么事。
捏泥巴、捉虫子,爬树找鸟窝,他的童年过得很活泼,也很孤独。
仅仅是因为“平庸”而不被注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难以理解的残酷。
他努力去做了,可回报却很微小。
他们家时有客人来访,他也得端正地坐着,耳朵里听到的却是他母亲嘴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客人礼貌性地称赞徐更可爱,衣着得体,她便会说他这一身是她亲手置办的,实际上她早就不知道他该穿什么尺码;有对厨艺颇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