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琰秀是一个善于掩饰内心世界的人,而徐茂先也在这么多年官场磨练中,慢慢养成了自己独特的习惯。
杯中的酒又喝光了,他伸手去抓酒坛子的时候,没想到朱琰秀刚好也伸向那坛口。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一股柔若无骨,十分细腻的感觉,令徐茂先迟疑了一下。朱琰秀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两人上次在后堂那次恍若相似。
徐茂先讪讪的将手拿开,而朱琰秀,则定定地看着他。那只雪白纤细的手,依然紧握着酒坛。一瓶谷雨春已经被朱琰秀喝了一半,刚才徐茂先又倒了一杯,剩下的不多了。
朱琰秀给自己加了酒,再次放在桌上,徐茂先毫不客气地抓过来,给自己满上。一坛谷雨春便喝干了,徐茂先端起杯子,道:“这两杯酒,我欠你的,回江州的时候,我还你这个人情。”
朱琰秀轻笑了一下,道:“徐茂先,别以为你是知州就了不起,这是京城,你什么都不是。”朱琰秀喝了口酒。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徐茂先想起自己这两天犯的错误,心里十分郁闷。
如果真让他在这个时候放弃江州城,的确有些不舍,但事到如今,恐怕很难改变两位老头子的决定,人的一生会犯很多错误,徐茂先暗暗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了。
朱琰秀觉得徐茂先今天有些古怪,难道这个平时把自己装扮得很威风的家伙,今天也有心事不成?朱琰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徐茂先脸上,果然带着一丝跟平时很不一样的烦恼,朱琰秀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江州城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吏,曾几何时有人见过徐茂先现在这模样?他们在徐茂先面前,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就像个晚辈对长辈那样规矩。今天的徐茂先除了一脸靡诽,还有一丝失落。
不知为什么,朱琰秀觉得他这样子,特别好玩。于是秀气的眉毛一挑,端起杯子朝徐茂先道:“干一杯——”
两人碰了一下,朱琰秀将杯子凑到嘴边,微微喝了一小口。而徐茂先很大气,一口就干了。朱琰秀看到他那喝酒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来消愁的。
于是朱琰秀又叫了一坛谷雨春,徐茂先抓起瓶坛,给自己满上。朱琰秀道:“你这是喝酒还是灌酒?出来买醉的?”
徐茂先才不管她,又点了烟袋,朱琰秀便斜着眼睛看着他。不过在酒肆,到处都是抽烟的人,她也犯不着去禁止。只是看到徐茂先满腔心事,朱琰秀就在心里琢磨。
这家伙估计碰到不顺心的事了,想到他这几年春风得意,步步高升,朱琰秀就打心里有一种不服输的意识存在。
一个女人家,三十二岁爬到州令的位置,在官场上并不多见。本来准备年后返京进礼部的,没想到徐茂先在江州城的折腾,把她拉下了这趟浑水。
从个人观点上认为,朱琰秀一直对徐茂先有成见。也许这一切都因为徐家的背景,但是自从她涉足江州城之后,慢慢地发现徐茂先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坏。通过多方面的明察暗访,她不得不承认,徐茂先是一位年轻的实干家。
很多人都说年轻人不牢靠,朱琰秀爬上来的时候,也曾有人泼过冷水。她理解一个三十岁的州令,会招来多大的非议。
也许是大明的国情,制约了年轻人的发展,而朱琰秀坚持认为,官吏更应该适当的年轻一些。而不是济济一堂的地方大员,一个个老态龙钟,没有一丝朝气。
现在的江州城官吏班子,终于一改暮气沉沉的状态,自从徐茂先到了之后,一些年老的官吏慢慢下仕归隐,像王麟,秦震海,徐玲,叶咏莉等重量级官吏,都在四十或四十以下。
这就是江州城官吏班子,最突出的地方。
朱琰秀越来越发现,这个官吏班子充满着朝气的时候,原本这一切,都与他徐茂先有直接关系。
朱琰秀举起杯子,朝徐茂先示意,喝完酒后,她红唇娇颜,越发有些妩媚。
徐茂先看到她这样子,反而觉得有些古怪,总有一种意识在心里道:“这不是朱琰秀,这一定不是朱琰秀。”
可朱琰秀偏偏在他对面道:“你知道吗?我当初去江州城的目的,就是要查你。”
徐茂先无所谓地摇摇头,道:“这都不重要,结果你还不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还把自己搭在江州城了。”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一阵好笑。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朱琰秀的本意。
而且齐王强调,将她留在江州城,到下面好好锻炼一下。朱琰秀点点头,道:“不过,我也没有完全落空,至少我让知道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徐茂先笑道:“听说已经有好几个三品大员,在你手里落马了。”
朱琰秀在执行朝廷的法度方面,尽得齐王的真传,一个人若真落到她手里,能让她出面调查的话,活得太潇洒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但这次,她执行的命令是,主要对邓家,邵家,还有徐家之间的关系进行暗查,所以她对徐茂先的各人生活并没有太在意。
否则以朱琰秀的精明,恐怕能瞒住她的事情不会太多。
朱琰秀的平生,只对一个男人动情,但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因此她的生命里,没有太多的感情。有人说她的血和她的脸同样冷酷,但她却因此,多次得到齐王的表扬。
听了徐茂先的话,朱琰秀冷笑道:“他们这些人,死有余辜。”话峰一转,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