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皇帝便静了下来,紧紧抱住来人:“皇叔,带我走吧。”
黑夜里元祯墨眉一挑,摇头闭目道:“皇上说笑,走,往哪去?”
“离开这不好的地方,去哪都行。”他说这是不好的地方,那时他还小,只知深宫大院叫人透不过气,说起来只叹“不好”,后来回过头看,这分明是个大口子,进来的是人,变成骨头才能被吐出去。
霞光微起,第一缕阳光还未越过宫墙时,元祯将怀里酣睡的人儿轻轻搁下,自顾自地起身整理好朝服就要走,一只小手拽了他的袖角:“皇叔今夜也来,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柔声应过:“只是这事只有我与皇上知,不可张扬。”
便是再无知也懂,他是帝王,何事需向旁人报备?无非是忌惮太后罢了,有时他会托着腮琢磨,那清晨早朝,群臣叩拜的究竟是他这天子还是身后的太后。
元祯命人转了一只鹦鹉给小皇帝,他满心欢喜地将它提回御书房教它说话,一下朝就奔去喂鸟。
所有的奏折都要先有太后亲自过目,最后挑出一些转给承宗,某日送折子的人无意多嘴提了御书房有只会说话的鸟,人多嘴杂,一来二去传到太后耳中,那日承宗下了朝,鸟笼旁落的尽是羽毛。听说是太后派人将鸟带走了,他便去坤宁宫找。
“皇上国务繁忙,何来闲心养这畜.生!”
他的拳头紧紧捏在袖中,一言不发地原路返回,衮冕玄服迎风飘扬,那鸟从此便再也不知去向。
不知哪位妃嫔养了一只波斯猫,两只眼睛颜色不同,承宗路过御花园见到它,嘴角勾起,不由地蹲下摸了摸它。
“小团荣幸至极,幸得陛下亲抚。”循声望去是一位穿戴华贵的年轻女子,先皇在世时后宫佳丽三千,有些他也认不得,只听说其中有子嗣的都留了下来,没有子嗣的都送出去做了尼姑。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生了一对和善的笑眼,规规矩矩行了礼:“妾奴和圆见过陛下。”
承宗缓缓起身道:“这是你的猫?”
“回陛下,是的,它叫小团,陛下若是喜欢可以随时来看它。”
他点点头:“团圆和美,好名字,你的名字也好,朕都记住了。”
那日一别,猫的事他便抛在脑后,直到一天夜里,元祯来迟了,大半夜才来。
“皇叔怎的才来?”
“出了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何事?”
元祯转身将烛火熄灭,衣带未解便躺在承宗身旁淡淡道:“睡吧,没事了。”
次日一早元祯一睁眼便看到承宗以手撑头躺在他的身边,近到呼出的气都扑在他的面上:“皇叔,你说昨夜出了何事?”
“没什么,小事而已。”
“小事?皇叔昨夜说了梦话,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望着眼前的孩子,不到十岁,那事如何说得出口难道要告诉他,那和贵人与她的猫儿一道被人投到井中,只因说起皇上曾来看过她的猫?
“梦话而已,皇上不必介怀。”他顿了顿又道:“日后我就不来陪皇上了,皇上只需记得我跟你说的,世上根本没有鬼。”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几个月后太后诞下遗腹子,当襁褓中的孩子安详地酣睡在承宗的怀里,那最后一丝逃离的勇气便没了,他再也不是唯一的棋子了。
元祯隐入深山,一走就是六、七年,有人找到他,求他回去联名上书,实年正饥荒,皇上却下令造祭坛,大改朝纲,小至官服颜色、配饰,大至官名官职都被改了,这些日子竟有传闻朝名要改,祖宗的排位还在,李家的江山立了三百多年,龙位主人换了一次又一次也没人说要改朝名,名一改就换了代,社稷易更岂是儿戏!
元祯一听便知,母鸡打鸣天要变,这哪里是那孩子的主意,不曾想他走了这几年朝廷竟乱到这一步了。没多想便纵身上马。
“皇上在与人议事,请榇王殿下再等一等。”
左等右等天都黑了,几位臣子相继退出大殿,元祯这才被召了进去,厚重的宫门被人再次关上,朱批的笔被缓缓搁下,元祯撩起绯红的朝服重重跪下行礼,明黄的龙袍飘然而下,玄色皂角靴稳稳停在他的眼前:“皇叔请起。”变声的尾期,嗓音清冷而沙哑。
他抬头,依旧跪地不起,目光直接穿到龙椅后方,那听政的帘子还在,或许是他眼花了,为何感觉那凤座自己在动,一点点朝前移了呢?
承宗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由缓缓闭目:“大势已定,多的话皇叔暂且保留。”
两人一道沉默着,那天夜里一如七年前,狂风怒号仿佛想要毁了一切,□□的身影越过宫墙翻到养心殿前,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要走,却被一双手拽住,门再关上时烛火已经如数被风吹灭。两尊高大的身影一道倒在龙床上:“朕一直在等你。”
他正要说什么嘴却被堵住,两舌肆意地纠缠着。
承宗将自己的睡袍剥去,他却转身要走,不过是个将军之子,父亲战死承蒙先皇抬举给封了王,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不可!
“皇上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商量国事。”
“元祯,七年,两千多个夜,朕都一笔笔记下了。”
他不语,抬脚便要走,承宗一个健步冲到前方将他扣在柱子上:“你可会后悔?”
“…”
大雨倾盆而下,元祯浑身湿透地回了府,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一躺便是小半月。
有人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