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低着头,想着这太太怎么半天也没个声响的,抬起头一瞧,却见韩氏两眼无神,只晓得直愣愣得盯住前方,眼泪滚滚往下掉。
孔嬷嬷着实吓了一跳,忙踹了一脚旁边跪着的小厮,让他赶紧去叫人。自己焦急得呼唤着韩氏。
此刻的韩氏是什么也听不到了的,全然不晓得,孔嬷嬷是怎样的焦急,旁人又是如何将她送回院子,如何喊了章氏,如何送走了贾母等人,如何请了太医,她全然不知,手里只死死攥着那首诗。
贾母等人瞧着章氏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如何道歉,脸色难看,想也知道这府里必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多留,便回去了。
贾璐心头一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去见见韩氏却被章氏给阻了。强行命人将贾璐给抱了回去,上头贾璐在,她就被公公骂了一顿,这次如何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又命人守着圆中园,不许贾璐出来。
贾璐无法,便是心焦如焚,出不得院子,也做不了什么,便踱步到半夜,在焦茜嬷嬷等人的哄劝下胡乱睡了。
另一头,因着贾敬、贾珍两人喝多了全睡下去了,喊也喊不醒,只能讲贾蓉、贾蔷喊过来充事,章氏负责府里安排,贾蓉、贾蔷两兄弟负责出门寻大夫,因着今儿正是中秋团圆夜,等闲医生不愿意出门,蓉、蔷两个兄弟又是劝又是威逼利诱的,凭着和同仁堂大夫的交情,终于全得大夫前来。
大夫一来,瞧见韩氏的面相,便知不妥,再一探脉,心一沉,边摇头,对章氏道,
“这位太太原先因着一场大病身子便虚弱,今儿似乎还受了点寒,这倒也罢了,问题并不严重,但如今却是痰迷了心窍,我且给她扎个针,稳住她的心神,其他的只能看她自己了。”
章氏知道这大夫是个有本事的,同仁堂更是百年的老店了,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顿时觉得腿软几分,说不得话了。
倒是贾蓉是个男人,还坚强些,叫人包了红包,请大夫出去,想着如今这事情,不是他们兜得住的了,也不管敬老爷和珍大爷醉成什么样子了,赶紧让人灌了醒酒药,叫醒了,又去取了老爷的帖子,去请一个太医过来。
贾敬半夜被人灌了醒酒药叫醒了,脑袋疼得觉得开裂了,正要打人,却听闻韩氏不好了,便是头痛也只得强忍着,前去看望自己多灾多难的夫人。
进了丛绿堂内宅,因着韩氏眼神呆滞,不知闭眼,孔嬷嬷等人恐她伤了眼睛,便手动合上了,所以贾敬看来,韩氏不过脸色苍白得躺着,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蓉等人照着大夫的话说了,一边孔嬷嬷将韩氏的手从被褥下取出,见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纸,孔嬷嬷等人不敢硬扯,只能让随她放着。贾蓉等人虽好奇,却也不敢多瞧。
贾敬瞧着纸上字迹略有眼熟,再细细打量,心头一跳,果然是自己的那首诗,心中暗道,“难不成她便是为这首诗迷了心窍?她又如何得知这首诗的?容儿去了那么多年了,她还放不下?”
不管如何贾敬却是知道了缘由,又是因着自己一首诗惹出来的祸,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又道如今天色已晚了,看着其他人也是劳累万分,便先吩咐其他人先去睡下,自己在这边看着,在旁边的暖炕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便去请了太医过来,太医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的话,也是看韩氏自己。
贾璐第二日早早起来了,要去见她娘,依旧被贾敬拦住了,吩咐说这几日都不许她靠近,她无奈,连学都不去上了,宁国府众人正为韩氏忙得颠倒,如何还管她上不上学去!
到了这日的晚上,韩氏才缓缓醒来,眨了眨眼,总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灯光处坐着一个人,多年的感觉,便是看不清,也认出来这是贾敬。
贾敬听着声响,瞧见她醒了,扶着她喝了点水,问
“你可好些了?”
韩氏没有回答,眼前清晰了些,只管盯着贾敬看,贾敬虽年老,依然有一番风姿。
“你可还想着她?”
贾敬皱眉,他自然是知晓这“她”的。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去?”
韩氏没有回应,还是那句话,“你可还想着她?”
贾敬道,“她都是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我记着她又能做什么?”
韩氏凄惨得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你还记着她,咳!”
贾敬见她越发不像样子了,“我没有记着她,昨天我只是想写首诗来着,就记得诗了!”
韩氏一听,猛然起身,拉住了贾敬衣襟,“你可敢同三清祖师爷宣誓?”韩氏知道贾敬别的不信,最是信奉三清了。
贾敬虽然不愿因这事,打扰三清祖师爷,但想着他们还有贾璐一个年幼的女儿在,便道,
“我向三清祖师爷起誓,我不曾想过容儿。”
贾敬知道韩氏最是在意这些东西的,又道,“我之前也只是因为可怜她,所以才收留她的。我的夫人一直都是你,这我是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韩氏听到此话,似乎放下了坠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放松之余,头脑也清楚很多。
“那你可曾心悦于我。”
贾敬顿时觉得躁得慌,两个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个。
“咳,这是自然,你且休息一下,我去找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贾敬落荒而逃。
之前说过韩氏自是最了解贾敬的,哪里瞧不出他的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