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打断了澹台捭阖接下来的话,随性地说到:“阿白,我自然知道什么是青楼的,开个玩笑而已。”
“这……地方的人都厉害,你小心着些,免得被对的哑口无言。”澹台捭阖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据传,这里连风尘女子个个都是文中诡才,女票客只有过了她们的关,才能一睹芳容。你瞧,这不——”
只见那烟花热闹处忽然一阵嘈杂,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被着粗布短打的彪汉给硬生生地撵了出来,狼狈地跌坐在门前的地上。
“纵然是没才的也不怕,实在不行背上一两句诗词充充风雅的自是大有人在。但若是那风尘女子是个不好相与的,就是要与你为难,那就是撞枪口上了。”澹台捭阖昂首挺胸煞有介事地讲解道,“在东林地界,冒充才学者最是为人所不齿,就是把你打出来也只能自认倒霉……”
“阿白……”兰若扯了扯澹台捭阖的袖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那不是叶大哥吗?”
澹台捭阖当即回头定睛一看,诶呦!还真特么是叶随那个家伙!澹台捭阖拉着兰若转身就走,可惜迟了一步。
叶随一边不服气地朝楼里大喊:“我告诉你们!我兄弟可有文化了!这诗不是本公子作的,可那是我兄弟啊!我和我兄弟谁跟谁啊?你们给本公子等着!我刚刚见着我兄弟了!等着!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才高八斗!”
这厢兰若两人还没来得及用既不暴露自己身份又能尽快离开的速度消失在人群中,叶随就极不要脸面地追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澹台捭阖的袖子,哭诉道:“兄弟啊,你来的可是时候!这些姑娘就是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澹台捭阖抬头望天,心平气和,心平气和……不要用力,不要用力……袖子会断的……接着就摆出一副和煦的表情道:“叶公子,想来我们也不是十分相熟的,可否先将袖子放下?我不跑,有话好好说。”
“真不跑?”叶随看着澹台捭阖。
“真不跑。”
“那成。”叶随放开了袖子,四周围着的人群立时散开一个包围圈,澹台捭阖放开拉着兰若领子的手,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端着风轻云淡的架势被逼到了青楼门前。
花楼之上,众多或艳妆浓抹或清秀水粉的女子纷纷半探出头来看看这场热闹——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被撵走了还有脸搬救兵回来的!
人群中议论纷纷,澹台捭阖侧耳细听算是理出个头绪来。
这叶随也是好本事,凭着澹台捭阖与他胡说的几首诗词就在这青楼里混了足足一旬有余,连楼门都不曾出过。
叶随这人是个什么性子,澹台捭阖多多少少也有点数。又碍着情面与花城叶氏的名头,不能对他放任不管,是以就算要出丑,特么澹台捭阖也得欣然接受。如何交好世家是每一个皇子的必修课程,澹台捭阖也不能例外。
“公子?乳臭未干何敢上楼!”一个带着戏谑的女声传来。
澹台捭阖挑眉轻巧一笑:“仙姑,尘缘难了莫若下凡。”
“巧言令色,鲜矣仁!”语速加快。
“伶牙俐齿,多乎智。”澹台捭阖语调不变,略略拱手。这上句的句子他从前自然是学过的,只是从来没将之当做对子,如今信口胡诌罢了。东林说是崇文,民间的对法却是平仄不论,拼的就是一个急智。
楼中一阵寂寂,那满楼的围观姑娘争相将手中的香扇香帕向着澹台捭阖砸来。可怜澹台捭阖一边微笑着保持风度,一边还要时时留心不要被砸个正着,他内心暗暗腹诽,老子这都单方面断袖了,各位姐姐也就省省吧,别给瞎子点灯了。
不多时,门中走出一个老龟奴,肩上扛着天青绣墩就走了出来。澹台捭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老龟奴放下绣墩哈腰道:“我们梦姑娘邀公子一叙,叶公子这事也好说。不过——公子这得对出我们姑娘给的一句绝对,要不然您还是请回吧。”
“愿闻其详。”
那老龟奴把上衣一脱,转过身就露出了用刺青书在脊背之上的对子。
字的笔力不足,却于柔中带了几分不屈。
澹台捭阖莫名觉得这字的主人似乎有些恨意,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同情。
兰若从旁一看,当即喊了出来:“这是孤山寺李花亭的那半副联啊!”看这意思,对方显然是不打算饶过叶随这个面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这样针对他。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另一边的叶随探头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读毕,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兄弟!她们这是故意为难我们啊!不成,哪能让她们这样为难!我们走!”
这半副对联便是当年东林城外鞍山书院的塾师因门下弟子周弄玉高中状元纵马回院时的诫徒意气之作,那塾师素来不喜周弄玉的为人作风,经过这样一遭冲撞师颜的事后更是如此。即使周弄玉后来官至左丞权倾朝野,替帝北巡,这位塾师也是称病卧床概不见人。
塾师能如此行事,自然是与鞍山书院特殊的历史地位分不开的。鞍山书院立世数百年,从创始人任书逸传到周弄玉这一茬,为前朝培养了近千名三品以上的官员,前朝青史上几乎所有的权臣都是出身此院。故而,朝堂上甚至有——宁罪天子,勿罪东林之说。
东林党的权势喧天由此可见一斑。奈何终于出了祸国乱相周弄玉,鞍山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