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师捂着胸口匆匆出去,乱跳的一颗心根本无暇分神看一眼王福禄。
毕竟太监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不,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在李天师看来,根本算不得是个人。
驿馆里的仆役去问了几次是否摆饭,都被回说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以后,才有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通知他们把饭菜端进屋。
米幼一身湿气从外面进来,上齐夏季的夜晚往往很是湿润。
“去,先洗个手吃饭。”韩衡吩咐道。
米幼没想到他们会等他回来再吃,他已经习惯了忙碌,为了大业,凡事当不拘小格。等他洗好手过来,桌上已经摆好热腾腾的饭菜,国师亲自递给他碗筷,顺手还给他盛了一碗汤。
米幼愣了一愣,接过汤喝了一口,顿时浑身从胃暖到心。
“吃,先吃饭,有什么吃完了再说。”韩衡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想着他们一群人都在驿馆舒舒服服待着,连半道上捡来的沈大斧都在房间里睡着,虽然是被绑着扔在房间里,总归不用在外面劳累,愈发觉得米幼这个人办事得力,办事得力的人,自然应该得到重视,等他吃一顿饭又有什么不该?
晚饭过后,除去沈大斧,所有人都到了徐尧的房里,徐尧对赵净云使了个眼色,赵净云便如一尊不好惹的黑脸门神,站到门外去了。
米幼先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刑部还没有收到消息,东阳城并没有将郡守被绑一事上奏朝廷。”
喝了口饭后帮助消化有利于保持身材的茶,韩衡开口道:“要是李二狗派人快马加鞭进京报信,该比我们快才是。看来这群山贼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奇了怪了,怎么朝廷也不管?”按说皇帝不是应该在各地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吗?上齐这个国君未免太别具一格。
“此事我也打听过了,大人离开大梁时事出突然,除了上齐,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米幼道。
不来上齐,那只有金水跟北朔,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是上齐更好藏,何况人家国君还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上齐皇室竟然已经如此混乱,朝廷能实际控制住的,只有离都城最近的十余城,其他地方的官员,从十年前朝廷就不曾再委派新的官吏,他们也不用进京述职,只要每年将该收入国库的税银足额缴上来便是。”
韩衡:“……”
看来上齐这位国君完全是甩手掌柜,还是早些让大梁和平吞并吧,老百姓也能过得好点。
“为什么会这样?”韩衡问,“这个国君平时都在干什么?”
米幼神色流露出懊悔,“国君痴迷于炼丹求仙,在宫中修了一座青鹤观,奉一个叫李柏松的人作天师,每日都做白日飞升的美梦。”片刻犹豫后,他续道:“大人若是不想见他,不如今夜就走。”
此番上齐抛出的橄榄枝,原来是看中了他国师的名头,想要让他助一把力,以便国君能够成仙。
韩衡唇角勾了起来,看上去很高兴,“见,怎么不见,这种人我最喜欢了。”
徐尧与韩衡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傻多速”,同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国君必须见,还要在他跟前演一出好戏,忽悠他搞定他。
至于怎样忽悠,还要好好商量一番。
第183章 一八三
更深露重,一双保养得当的素手正在咔擦咔擦修剪牡丹,皓白的手腕上,翡翠镯子随女主人的动作跳来跳去,宛如受惊颤动的小动物。
“陛下这么着急见他,怎么,孙贵妃不但没有帮着李柏松的想法,还约这位国师去御花园相见。难不成,这一位她又腻了?”
说话的女人没有转过身,声音听上去虽然是轻慢,却相当符合她的身份和气度。
王福禄深埋着头,低声道:“奴婢瞧着,是这个意思。”
“大梁国师素有仙人之姿,李柏松出入后宫的时日未免也太长了点,旁的都不打紧。”女人啪一声丢开错剪下来的一枝牡丹花,那花开得很好,花瓣上尚挂着楚楚可怜的露珠,和一堆残枝败叶丢在一起。立时有宫女捧着浸泡过数十种珍贵药材,花香四溢的盆来,蔻丹衬得这一双手直像是十五六的闺阁贵女一般水嫩。
王福禄始终低着头,他不是在宫里当差时间最长的,却是向上爬得最快的太监,十年前他还是一个洒扫冷宫的粗使杂役,如今已是御前总管大太监,这辈子他最会两件事,一是察言观色,二是装聋作哑。
不该看不该听的时候,他绝不会做一件多余的事。
皇后把手从盆里抬起来,一名宫女替她仔细拭干水珠,另一人立刻将手油涂上去,皇后两手轻轻交互拍打,坐了下来。
早在半个时辰前,便有人来报,皇帝在青鹤观安置下了,只留李柏松一人守着。
“皇室血统,绝不可乱,李柏松这个人脑子不清不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太没分寸,早就不该留着了。”
王福禄称了声是。
皇后不过三十出头,看上去宛如勉强刚及双十,祖父是先帝时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外祖又是曾为上齐戍边战功赫赫的封疆大吏,虽如今三代开外的老人都已过世,家世仍是上齐朝中显赫无匹的。
当今立后晚,后宫嫔妃虽多,有资格做皇后的却一个没有,且皇帝生性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