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说!”想到自己的身份,太监道,“国师万万不可瞎说,这话奴婢听了去可不好。”又是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他稍稍定下心神,把韩衡领到附近的一个亭子里,让他坐着等,自己跑开去找太监总管王福禄,一边回想刚才听见的话,一边强自稳住心神,没准是他干爹这次改了作风。
听说那位是大梁国的国师,身份贵重,兴许单凭干爹请不动,只好亮了孙贵妃的名头。可他总不能连贵妃今日穿的什么都知道吧?越想他脚下越是如飞,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找他干爹问个清楚明白。
王福禄刚从皇后那里出来,看见有个太监向他匆匆跑来,一只手紧攥着药瓶掩在袖中,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宫里的规矩都忘了?还是你裴顺今日大方,脑袋也想送人当球踢着玩了?!”
“干爹!”裴顺叫苦连天,被王福禄拉到附近树下,才得了准许说话。
听了太监描述方才发生的事,王福禄眼神几回闪烁,蹙眉道:“领他去青鹤观,他本来该去的地方。”
太监连忙称是,赶紧离开。
王福禄在原地站了会,一头钻进皇后宫里。
第184章 一八四
上齐国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已有近两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朝,朝臣见怪不怪,虽是朝皇帝禀奏,最后都得听令于摄政王,这位摄政王乃是国主一母同胞的兄弟,授命摄政以来,从战战兢兢到如今全权做主,深刻地体悟到一个道理:治国一事,用不着多少才干,只要百姓不造反,上齐国姓不改,什么都好说。反正就算拼了他兄弟两个的老命,也不会比大梁明帝做得更出色。
于是听闻说哪个州要钱,哪个县缺粮,统统都准。至于国库没钱?简单,从富庶的那几个州县征税,耍得一手拆东墙补西墙的好把戏。
“皇兄,今日要议的便是这些了。”
明黄纱帐里伸出一只手来,做了个手势,太监立马宣布退朝。
摄政王擦了一把汗:平平安安又一天呀。
下了朝,国主第一件事,就是去换上他的八卦袍,让宫人妥善梳洗一番。
“柏松啊,你来看看,朕这身打扮,可还合乎仙人气度?”陆晟德得意地望了望自己在镜中投映出的影像。
“陛下本就是紫微星下世,自然无论是作真龙装扮,还是穿这一身八卦袍,都是神仙天姿。”
这陆晟德最爱听别人拍马屁说他像神仙,一听这话,顿时龙颜大怒,叫人来赏。
李柏松微微淡笑,清癯的脸孔真有点修道高人的意思。
四年前,他李柏松以寒门入仕,进的是钦天监这个清水衙门,恰逢正使家母病故,那位大人回家为母亲料理后事,后宫孙贵妃闹头痛。李柏松进宫后,隔着珍珠帘回话,只听是个娇媚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女声,句句都是锋利弯曲的银钩,弄得他整个人神思不属,顾不上回话,光顾着出神了,只不知道那珠帘后面,是何等国色天香。
如此佳人,被困后宫,那个男人凭什么?就凭他不够强健的身躯,在六国之中不算登峰造极的权势,或是并不出众的相貌?
谁能想到,珍珠帘后的佳人仿佛与他心灵相通,一手捞开珠帘,深红小衣衬着她肌肤胜雪,明明没戴任何一件首饰,偏偏晃得他连眼都睁不开。
“那就走吧。”陆晟德兴冲冲起身,眼前一道金星乱蹦,抬手使劲按住蹦跳不止的额角,深吸了口气。
“陛下该用药了。”
药丸被盛放在一个铺着鲜红绒布的精致小盒中,陆晟德看也不看一眼,拿起来便干吞下去。
过得片刻,陆晟德呼吸畅快起来,甚至感觉身轻如燕,给了随侍在侧的李天师一个夸赞的眼神。
李天师埋下头去,嘴角浮出一个阴毒的笑,霎时将那一脸的清心寡欲破坏殆尽。
这是一间布置简朴的房间,茶是好茶,随随便便一件木雕都价值连城,韩衡一面看一面想,这个富炫得甚是低调,比起驿馆里那些一看就晃花人眼的金玉装饰来得有内涵多了。
正弓着身在研究半人高的一座木雕,脚步声传来,韩衡立刻回到蒲团上坐好,闭目养神,要多高深有多高深。
于是上齐国主陆晟德推门而入,见到的便是一室晦暗之中,一尊好似神仙童子的少年人静坐图。青鹤观中无一室不焚香,袅娜青烟之中,少年的身形恍如被仙气缭绕,青云一般的发束成个髻别在头顶,以一枚木簪固定,想必那就是辟邪所用的桃木。一身简朴至极的青布裁成道袍,足下鞋不沾尘,两手掐子午诀,颈正背直。
原本陆晟德只是将信将疑,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名声在外其实不符的事情见多了,这一眼再无怀疑,此种风度,就是李天师也比不上。这就是陆晟德想象中的道,不奢华,奢华就世俗,世俗自然不可成仙。瞧瞧,堂堂一朝国师,这浑身上下穿戴的,多么朴素。
面上一派沉静的韩衡正在想:急着赶路,也没买两件体面的行头,皇帝这么久不说话,难不成是他装得不像?这个时候睁眼看会否不妥?
就在此时,陆晟德轻咳一声。
韩衡缓缓睁开眼。
这一双桃花眼水波荡漾,眼神清澈坚定,一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