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整个身体一下子都僵住了。他感觉往日熟悉的程圭,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陌生,原本唇边挂着的温润的笑,也生生多了些诡异,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那种冰凉的,握着自己的手,就像是冰冷的僵尸手,又像是冰冷的锁链,紧紧锁着他,让他明明心里无限恐惧,却又逃无可逃。
包贝原本鲜嫩泛红的唇,因为极度恐惧,一下子变得苍白,开开合合几下,在发出几声无声的呜咽与挣扎后,终于颤抖着,带着极度恐惧的哭腔叫出了声:“啊……你,你不要过来!”
他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眼前的程圭。自欺欺人的认为,似乎是这样,那些他怕的东西,就不会靠近他。
方才因为过于激动,他挥手时,一下子便挣脱了程圭握着他的手。只是他仿佛没有发现似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那一只方才被程圭握着的手,向四周胡乱的挥舞。看起来像是要赶走那些东西。
程圭从包贝一下子变得恐惧,抗拒,慌乱的表情中,看出来了包贝的某种态度。不知怎么的,莫名的感觉有些失落。
“不要怕,我在呢!”他再一次伸手试图握上了包贝的手,另一只手臂想要将此刻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还把自己紧紧抱着的包贝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下。
只是手刚刚触及包贝的背,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不知道怎么的,像是一下子刺激到了包贝似的。让方才还算是平静的包贝的反抗比刚才更加剧烈。
包贝已经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膝盖,却像是长了透视眼似的,程圭刚刚靠近一步,他便像是要崩溃了似的尖叫:“你走,我拜托你不要出现在这儿!拜托你,拜托你啊…求求你啊…”包贝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好,你别怕,我这就走!”程圭无奈,他已经看见了从包贝纤细的指缝中,流下来的眼泪。
一道接着一道,不一会儿,便泪流满面。
那流出来的泪,灼伤了程圭的眼,也灼痛了程圭的心。
“你不要怕,我走了……”他看着包贝,缓慢的,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刚刚走了几步,似乎又听见了包贝在小声哀求,“不要走,呃,我,我,我怕……”
程圭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脚下的步子却是又顿住了,仔细听了听,果然是包贝在说话。
他慢慢走上前,试探着,一只手抚上了包贝的背。这一次,却没有被抗拒。他便轻轻地将包贝拥入了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不要怕,我一直在,会一直保护你……”
也不知道是包贝哭累了,还是程圭的安慰起了作用,最后包贝在程圭的怀里睡着了。
程圭抬起包贝的脸一看,只见包贝的眉毛很委屈的紧紧蹙起,唇被牙齿咬的发白,却还是不松开,脸红扑扑的,睫毛上沾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还挂着几颗晶莹欲坠的泪珠儿。
平时看惯了趾高气扬的他,骄傲的他,这样脆弱无助的他,程圭还是第一次见,看着有些可怜。
程圭心底一时间有些酸涩,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适。他沉沉的叹息一声,果然自己还是希望看到包贝开心的样子,即使自己不开心。
他将包贝放进了被窝,这一夜,没有和包贝一起睡,而是坐在屋顶,和同样心情不好的程玉喝了一晚上的酒。
虽然阿飘喝酒的确是有些奇怪!
只是,他好像隐约记得,包贝畏寒,体温那样低的自己,还是暂时不要靠近他了,虽然他自己对于包贝那暖暖的体温是那样的眷恋和渴望。虽然自己这颗寒冷孤寂的几百年的心,同样渴望得到包贝爱,得到温暖……
程圭抡起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月亮,有些落寞的说:“他害怕我们!”
程玉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皓月,也拿起了一坛酒,跟着程圭一起喝了起来,“几百年都等了,还在乎什么呢?”
“呵呵,也是!”程圭笑了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两只买醉的阿飘就在屋顶上,披着层有些凉意的银色月光,那样一坛又一坛,不要命的喝着,只是怎么也喝不醉。
夜里有些凉,还吹起了风。风吹起了他们背后的青丝,吹起了他们的发带,也吹起了他们的衣摆。
两个穿着相同玉色衣服的贵公子,随意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在乎。
他们什么也不怕,不怕死,却害怕一直存在着,寂寥的存在着,仿佛生命没有尽头的存在着。
那样对于他们才真是最大的折磨,这世上他们现在唯一在意的,也不过是包贝一人。在意他的哭,他的笑,他的一切。
若是没有心中那份对于这个人的执念,若是从来都不存在这个人,怕才真是让人生无可恋吧!
三百八十七年了,久得程圭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他也已经等待了包贝三百八十七年了。在十年前,才分裂出了程玉,在他无聊的时候和他说说话。
只是,他们始终是一体的,思维上也大多数时候都想到了一块儿。很多时候,都是相顾无言。和自言自语也没有什么两样!
他就那样自顾自的给程玉讲即将到来的爱人。 这可能是他们唯一都热衷的话题了。
寂寞的滋味,他尝了三百多年,程玉却不过尝了几年而已,就和他一样,满含期待的等待着他们的爱人。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那种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