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进来时,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程漠只能自己走到床边,轻轻唤道:“子霄。”
子霄道:“一夜未睡,歇会儿吧。”
程漠稍一犹豫,除下靴子躺上床去,身体紧靠在子霄身边。
程漠道:“我们可能得在洛阳耽搁半个月。”
子霄没有回应。
程漠又继续道:“自从离开师父下山,我还从未如此迫切想要回去。不知怎麽了,忽然就很想念师父,还有我爹……”
子霄并未回头,却抬起手来,轻轻摸了一下程漠的头。只是一下,顺著头发往下滑落,然後就收回了手。可是那温暖有力的触感却依然留在程漠头上,就像儿时父亲和师父都做过的那样,摸著他的头,说“漠儿是个乖孩子。”
越是疲惫无力时,越容易怀疑自己。程漠觉得自己费尽力气,却还是原地打转,困境摆在眼前丝毫未有改善。
子霄这时候轻轻一个动作,触到了程漠心底最柔软之处,他张开双臂从身後抱住子霄的腰,将头埋在子霄背上。
子霄道:“睡会儿吧。”
程漠道:“嗯。”然後闭上了眼睛,感受著子霄熟悉而安全的温度,缓缓睡了过去。
程漠是被院子里的争执声吵醒的,他揉揉眼睛抬起头,嗓音还有些未睡醒的含糊不清,问道:“怎麽了?”
子霄道:“快打起来了。”
程漠霎时间清醒过来,连忙翻身下床,一边穿鞋子一边往外跑去。他打开`房门,见到後院里,秦芳川正朝舒长华伸出一只手,道:“白玉琉璃珠给我!”
舒长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正是慧寂带回来那个。
秦芳川立即伸手去夺,却不料舒长华身形灵巧後退一步,又将锦盒塞回来怀里。
秦芳川手上落了个空,顿时怒道:“你什麽意思?”
舒长华淡然应道:“东西是慧寂师父千辛万苦取回来的,我作不得主。”
舒长华话音一落,众人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站在屋檐下看著他们的慧寂。
慧寂闻言,笑了一声,道:“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秦芳川露出阴冷神色,忽然袖口轻晃抬起手来,便是程漠也看出他是要对舒长华用毒了。
程漠还来不及阻拦,慧寂便已经出手,揉身而上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另一只手在他背上一压,竟将他反手扣了下来。
秦芳川怒道:“放开我!”
慧寂敛去脸上笑容,“想要白玉琉璃珠?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秦芳川道:“凭什麽?是你自己答应,如果我帮程漠压制蛊毒,你就给我白玉琉璃珠的!”
慧寂厉声道:“我有允许你碰他了麽?”
秦芳川愤然反驳道:“这是我与他的事情,与你们何干?”
程漠本打算上前劝阻他们,可是听两人提起此事,瞬时间尴尬站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紧接著又听慧寂道:“我最恨别人要挟我!你敢以程漠性命相要挟,就该做好准备。白玉琉璃珠给你可以,可是从此之後你若敢再碰程漠,杀了你不行,阉了你总是可以的。”
秦芳川陡然间脸色一变,显然是气极了。
程漠终於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慧寂手臂,让他放开秦芳川。
秦芳川站直了,身体却仍然绷得很紧,眼底里闪烁著阴冷恨意。
程漠正要开口劝说两人,却发现秦芳川正一只手捏著自己衣角,手指很用力,关节处都泛著白。程漠要出口的话一哽,变成了:“不要欺负他了。”
程漠手掌覆住秦芳川五指,轻轻掰开让他松开自己衣角,然後握住他的手,想拉他退到一边。
忽然舒长华取出锦盒,轻轻抛给秦芳川,道:“既然是慧寂师父的意思,你便拿去吧。”
秦芳川一扬手接住了锦盒,打开盒盖看著里面圆润晶莹的珠子,轻咬著唇似乎挣扎许久,抬眼看向院中众人,缓缓道:“我把珠子送给程漠,以後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关你们的事!”
程漠看到秦芳川送到他面前的白玉琉璃珠,不由一怔。
其实无论是秦芳川、舒长华还是他自己,想要找齐四颗白玉琉璃珠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希望能借此寻找到除掉蛊王的方法。可能只有对慧寂来说,起初想要找回属於他徐家的四颗白玉琉璃珠,无非是借此以慰父母在天之灵,到了现在,更多的还是为了程漠。
所以他们都能容忍秦芳川独占白玉琉璃珠,只要最终结果一致,过程并不那麽重要。
程漠对於慧寂、子霄和舒长华的信任,秦芳川却是没有的。这个少年并不放心将关系到自己性命的白玉琉璃珠交给别人,只有握在自己手上才能安心。可是如今,他却愿意把白玉琉璃珠交给程漠,那仿佛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程漠保管一般,或多或少,程漠是有些感动的。就像路边捡到的小野兽,谁去摸都会被它咬,可是见到自己却会低下头用头顶柔软的毛蹭自己手心。
程漠考虑著,白玉琉璃珠放在秦芳川手上,始终会给他招惹来更多的仇怨,倒不如自己先收著,到时候大家一起寻宝藏杀蛊王,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程漠於是伸出手去,碰触到锦盒的时候,仍然先对秦芳川说道:“你如果放心的话,我就先收著。”
秦芳川目光扫过其他人,“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
程漠默默叹一口气,将白玉琉璃珠收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