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皇上是天子之尊,不能随意出京,此事容後再议。”名忧尘说到这里摆了摆手,起身说道:“我不打扰皇上与二位王爷相聚了。”
说著,名忧尘向栾天策施礼告退,走了几步又回头淡淡说道:“还有一事,臣忘了告诉皇上和楚王。太後近来想念承廷小王爷得紧,臣让人去楚王府接小王爷入宫陪伴,大概要在宫中住些日子。请王爷勿念,下官会派人悉心照料小王爷。”
“你!”栾竣泓迅速站起,随即咬牙握拳,忍住话头,目送名忧尘领著随从飘然离去。
“三哥,我此刻才体会到你面对名忧尘的心情。这麽些年来,你究竟用了怎样的妙法才能忍下这口恶气!换我早掀桌揍人了。”栾竣泓又飞快坐回椅中,嘴里大声笑骂,神情已然恢复如常。
“竣泓,你这小子有些日子没领兵上阵杀敌,朕不知你的武艺有没有放下,此刻却明白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可谓天下无敌。”栾天策斜眼盯著栾竣泓,暗赞他这个性情冲动的弟弟刚才居然在名忧尘面前沈住了气。
这样想著,栾天策伸手在皇弟的肚子上面不轻不重拍了两下,笑道:“你当心只练嘴劲,让这腹上的肥油越积越多。”
“臣弟再懒散也不敢忘了练功,否则日後没有机会为三哥带兵打仗也就罢了,如果连马也骑不了,无法陪你打猎,那还有什麽用?不如自己抹脖子得了。”栾竣泓说著又望向名忧尘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你不要故作镇静了。身为人父,你担心承廷也是常情,只可惜若父皇仍在,他老人家见了凉国女王递来的那封国书,再想到你竟能带动一国兵力来犯,就算他最疼你也会将你府中的亲属请进宫来,以防万一。”
栾青宁叹道:“忧尘的想法常常与父皇不谋而合,他这样做,一点儿也不奇怪。”
听到这话,栾天策举杯满饮佳酿,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早知名忧尘和其父心意相通,君臣相处极为默契,所以他之前涌生的嫉意显得多馀可笑之极。
“二哥的意思是,我和四姐一样也只能怪生在皇家了?”栾竣泓悻悻反问。
“不这样想又能如何?我们生来便享尽了人间的富贵与尊荣,也注定背负普通百姓难以想像的重责与无奈。民间寻常人家的亲情与毫无勾心斗角的和睦相处,正是皇族无法拥有的东西。”
栾青宁说到这里,轻轻叹息著看向栾竣泓和栾天策,因他的失态向二位兄弟低低告了声罪。
他兄弟三人此後没谈政事,又饮了几盅酒吃了些菜,从午後畅谈到晚间,而後栾青宁起身告辞。
栾天策令人将桌上的酒菜撤走,摆上香茗与新鲜瓜果。
“此刻月色甚好,你我兄弟就在这里再说会儿话。”栾天策一声令下,四周的宫婢连忙拨亮烛火。
就在此刻,栾天策看似对摆放在他面前的好茶失去了品尝的兴趣,他伸出食指蘸了些茶水,嘴中吟著些咏花赞月的诗句,随意在桌面书画。
“三哥,我们之前在京城四处散布南夷反叛的谣言,又谎称臣弟性命堪忧,教唆凉国女主率兵来犯,本想有藉口让你、我二人分别前往凉国与南方,里应外合趁机夺回部分兵力。”
在这一片祥和之中,栾竣泓凑近栾天策身边,垂眼看著皇帝涂画,好似欣赏般压低嗓音开口。
“朕让你修书给你那位红颜知己,利用她关爱你的心情发动举国之兵,想必这件事让你非常难堪和惭愧吧?”栾天策抬头看了看月,然後伸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半圆,似在对照临摹,嘴中轻声笑言。
“但你要知道,当时朕托太後的家臣避过名忧尘的耳目,送出你写的书信也大大花费了一番心思,我们兄弟能否夺回兵权就在此一举了。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事後你好好待她,足以回应人家的一片深情。”
“臣弟对三哥的吩咐并无异议,就是担心名忧尘只凭轻轻松松的两句话就封了我们的退路,打乱你定下的计谋。”
“朕料你那位女王并非愚笨女子,她应知如何回应。至於承廷……朕和二哥都会想办法护他周全,你不必担心。”栾天策说完,长笑收回手,抹去桌上的茶渍水痕。
栾竣泓心领会神,他展颜陪皇帝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
看著栾竣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栾天策闻到御花园中奇花的异香随著夜风飘荡,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笑意,起身向掖鸿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