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枚难得没有纠正江循对自己的称呼,直望着纪云霰,等待着她的指示。
纪云霰颔首默认了江循的说法,转而朝向了议论纷纷的弟子们。
在她冷静的目光注视下,议论声渐渐平息,她清朗利落的声音自带着一股叫人安心的力量:“在场的各家子弟不必恐慌,此事已然分明。”她望了眼两股战战的殷无堂,继续道,“这鬼魅是针对殷家子弟的,同你们无干。”
人群中有个声音发问:“云霰姐……纪家主怎么敢肯定?既然是鬼魅,怎么能突破殷家的结界进到曜云门中来?又怎么能肯定不会伤害别人?”
纪云霰看了一眼殷无堂,正色答道:“是我殷家子弟处事不当,把鬼魅引入了曜云。此物阴邪无比,却只害第一眼见到她的人。”
展枚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扇面美人’?”
纪云霰点点头:“你们展氏同乐氏走得近,想也知道这妖孽的厉害。”
江循眼睫闪了闪。
他对这“扇面美人”也是有点印象的。
天天琢磨那些天才地宝的书,他都快给琢磨吐了,偶尔也会去天守阁翻翻别的书籍,曾翻到过相关的内容。
百年之前,江南之地苦寒潮湿,多饥年,饿殍遍野,常易子而食。家中若有女儿,生得姝美娉婷,那便是占了大大的便宜,因为江南地带有位爱风尚雅的学士,擅长绘画,他最大的乐趣,便是花高价买来漂亮的穷苦人家女子,打扮得娇艳欲滴,养到最好的年纪,为她们作画,绘到扇面上,也不出售,只供自己赏玩。
而在画出他最心仪的一张扇面美人后,学士就会毫不犹豫地毁去那美丽女子的容貌,供其衣食,将其幽闭一生,再不相见。
这是这位学士的趣味,他自认为美人如花,开得最盛最灿烂之时,一生也只有那么一回,留下这最美的一瞬之后,那女子便再无存在的意义。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桩合算的买卖,许多穷苦人家都愿意把女儿送到学士家来,换取活命的本钱,至于那些凋零在黑暗屋角的花朵,则无人问津。久而久之,怨念成鬼成魔,附身在扇面之上,是为“扇面美人”。
某一夜,打更的人听到学士府中传来凄惨悲鸣,奓着胆子靠近偷看,有数个美人娉娉婷婷从学士家中走出,次日,有人发现,学士不见了,他的画室里只有一滩融化的血肉,还有数个空空的扇面。
学士的画室里还有许多未能展开的扇子,很多不知好歹的人拿了这鬼物贩卖,惹祸上身,闹得尸骨无存。扇中美人怨念积累已久,只要开扇见人,就会缠上那第一眼看到她的人,至死方休。
想到这儿,江循突然打了个寒颤,默默在心里骂了句街。
《兽栖东山》里有段剧情,也是发生在主角进入曜云门后不久发生的,主角秉烛夜游,碰见一娇艳少女,遂上前调戏,欺身上去,颠鸾倒凤,把一朵娇花揉得稀烂,醒后,佳人已去,真真是个“醒时相交欢,醉后两分散”,现在想想,细思极恐。
江循悲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之间,嫌弃了一下原主:真是一根黄瓜万人尝啊。
子弟们也有听说过“扇面美人”的,纷纷向身边懵然不懂的人科普,纪云霰也展开了手上四把的扇子,扇面赫然是一片空白,看来,那几位美人已经从扇中走出,不知所踪。
听着四周的议论,殷无堂抖得越来越厉害,江循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被女鬼吓着了的自己,深有同感地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殷无堂感觉到肩膀上的温暖,懵懵地抬头看了一眼江循,放空的眼神慢慢得以聚焦,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紧了江循的手指,低哑地呻/吟:“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
扇面美人只害第一眼看见她们的人,不少子弟也因此而放了心,不愿意在是非之地多呆,纷纷离去。殷无越的尸身被几个弟子抬走,受到惊吓的秦秋也被匆匆跑来的乱雪哄回了房休息。
一番忙乱,现场只剩下了玉邈、展枚、纪云霰,还有江循,以及抱着江循当腿部挂件的殷无堂。
殷无堂彻底把安慰他的江循当成了依靠,抓着就不撒手了,颠三倒四地讲了事情的原委。
就在前几日,他们堂兄弟四个跑去外面浪,在街头闲逛时,殷无越迎面撞上了一个盲老头,老头手中的五把折扇散落了一地。
他们受了纪云霰教诲,也就敢在殷氏内部欺负欺负后辈同窗,哪里敢仗着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急忙乖乖去帮盲老头捡扇子。殷无堂瞧着扇柄精致,随口问了这折扇的价格,老头张嘴就是每把一锭金,概不还价。
这下可把他们的好奇心都给吊了起来,纷纷表示质疑,什么样的金扇银扇值得一锭金,便各自开了一柄,没想到那扇面上的美人的确光艳夺目,看得他们眼都直了,他们都是世家子,身上的银钱不少,又喜欢这扇子,便慷慨地掏了腰包。
只是扇子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他们也不是真的喜欢,美人儿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们拿着扇子玩赏了半天后,几乎是统一地把这玩意儿抛到了脑后。
今日,殷无堂受了罚,身心受创,回到居所也无法入睡,便随手取了扇子想赏玩一番,却发现上面已然空无一物,他毛骨悚然,跑去禀告了纪云霰。
昨夜,在江循睡熟后,玉邈去找过了纪云霰,把发现妖孽之事告知了她,她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