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娘一时没想起来,在那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的念叨:“我放哪了?我放哪了?”
王大烟袋接过他怀里的崽子继续搓:“你别着急,好好想想”,因着时间久,家里零碎又多,像他这般记性好的也只约莫记得有这么个东西,别说他婆娘平常忘性就大。
突然,柏树娘不转圈了,冲他跟前问道:“是不是玻璃瓶的?”
王大烟袋点头:“嗯,是玻璃瓶的!”
柏树娘眼睛亮了亮:“是绿色儿的?”
王大烟袋想了想,摇头:“不是,我记得是黄色儿的”
柏树娘眼睛暗了暗又问:“啊?哎,是圆身的?”
“我记得是扁的!”
“那不对啊,我不记得有黄色扁瓶的药油啊!”,这下,柏树娘有些慌神了。
王大烟袋忙说:“咱一起挨屋挨柜找”,说着就准备起身往屋外走,他婆娘不识字,眼神有时候也不好,他得在后头看着点。
柏树娘忙拦住他:“这屋暖和你带着孙孙在这呆着,我瞅着差不多的全拿来!”
怀里的崽子也实在禁不起折腾了,王大烟袋也只能由着她去了:“行,那你快去快回!”
柏树娘走了个利落,王大烟袋把崽子往胸口又搂了搂,叹气道:“小崽崽,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你运气了!”这是他第一个孙子,即便是个残的他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听他叫声‘爷’,就跟他的大儿一样。
很多年后,王大烟袋和他老伴说起他大孙孙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就止不住的乐:“我说你当时是咋想的,捧着个大簸箕把家里所有的瓶瓶罐罐通通装了拿来,你眼睛咋能不好使到那个地步呢?圆的扁的,黄的绿的都分不清哟!”
柏树娘听老头子跟她打趣也笑:“当时急得呀,脑子都晕圈了,哪还能正正经经的看,反正一骨碌全装了总没错,省时省力,我家小臭可是不禁等的!”
王大烟袋又乐:“你是省力了,我在那堆瓶瓶罐罐里扒拉了一手的灰,最后还是在我和小臭呆的那屋找着了!”
“你说当时咱俩咋把自个儿屋给弄忘了,急吼吼的折腾老半天最后才给想起来”
“是啊,也亏的咱小臭抗得住,要不然没在外头冻死也给咱做爷奶的耽误了”
人老了就爱回头看,王大烟袋和他老伴最爱想他家孙孙的事,当初那个天残的,一出生便被自己爹娘扔山里去的崽子,是他们老俩口的心头肉,即便没有如今的成就,他家小臭也永远是他们的骄傲。
02
孩子是王槐亲手扔的,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当时那个天残是个啥情况,后头听说他爹给捡家去了也没上心,只以为过不了夜他爹就得进趟小儿坡,谁知隔了两天,他给老子娘送柴火的时候,居然听到了那死崽子的哭声,小细嗓子叫的还蛮有劲,当时他都给惊着了。
王大烟袋见他小儿子那一脸屎样就来气,烟杆子磕的门沿子‘哐哐’直响:“咋的,还想扔二回呢?”,把个王槐吓得回了神,一个劲的摇头:“没没没”。
“没有那是最好,即便是有,也把那龌龊心思歇了,这孩子你们既然不要,从今往后就跟你们断了父子关系。我这个做爷的今儿给他做回主,等孩子满月了就把户口落在你老叔名下,现在由我和你娘养着。你要是还理得清辈分懂得人情,以后见着了管他叫声弟就行”
这一不留神儿子变了弟弟,顿时把个王槐整蒙了,直到里屋传来碗筷声才把他弄醒过来,刚张嘴想跟他爹唠唠,他爹就背转身往里屋去了:“这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吧,你那婆娘还等着你回家伺候呢,我这就不留你饭了”
王槐只得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喊道:“那爹娘我先回了啊!”等了会儿见屋里没见个响只能走了。
柏树娘擦着手从屋里出来时,院里只留两捆半松不紧的柴火,不由叹气道:“他爹你先吃着,我把这柴火堆后院墙角去”
王大烟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粗声粗气地,显然上火不轻:“就那几根柴火棍子还耽误吃饭咋地!”
柏树娘无奈道:“这不挡着道嘛,我早点扔走也省得你待会儿见了又上火”,说着就轻松提了往后院去。
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王槐两口子每月给他爹娘的养老是五十斤米五十元钱外加两捆柴火,这才分了没两年呢,便只瞧见两捆稀拉的柴火,其他的都被他儿子媳妇的良心吃了!”
四方的饭桌上摆了一盆炖菜一篓干饼子,都是平时惯吃的,如今多个崽子要养,就搁锅里多煮碗米汤,再到镇上买几袋奶粉,等再大些备碗米糊蒸碗蛋羹算是好的了,这么点东西,王大烟袋捉摸着自己牙缝里省省就能有了,这会儿他想的是挺好,可却料不到今天养个大的之后还有个小的跟着,两个崽子差点没把他吃哭喽。
柏树娘没耽搁就走了个来回,坐下没吃上几口,摇桶里的崽子就哼唧上了,柏树娘忙搁了筷子抱起来,翻了翻尿布见没湿就往王大烟袋怀里塞:“是肚子饿了,我拿汤去”
一大碗米汤灌没几下就没了,王大烟袋看着乐呵:“这崽子倒是能吃,也好喂”
王大娘也笑眯了眼:“能吃才好,吃多了长个长力气!”自从大儿没了消息后,王大烟袋已经很少看见他婆娘笑得这么开心了,瞧见怀里的崽子吐着泡泡逗她奶笑,觉得这崽子养得值了。
柏树娘一边逗孙子一边问:“真要把崽子过给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