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扬的头发凌乱又枯燥,像是很久没清洗打理了,被他碰一下竟还掉落了不少,云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瞳孔里映出贺子扬紧皱的眉心,他想到记忆里那张俊秀明朗的笑脸,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心里叹了一声,他擦完贺子扬的头发又去洗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贺子扬垂在身侧的手指又干又细,标准的皮包骨头,看着怪瘆人的,云修盯着那惨白的手指,鬼使神差似的,忍不住就伸手把他细瘦的手掌轻握在了掌心里。
手心里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又冷又湿,云修清楚那是绷带里缠绕的血液,他心里又是一疼,弯腰理了理贺子扬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叫他,“子扬,”握紧他的手指,云修看着他过分瘦削的脸,柔下声说道,“好好养伤,不要想那些难过的事,以后再没人欺负你了,哥哥向你保证。”
贺子漠的声音是略微低沉的,带着一丝低哑的性感,云修很满意这个声音,说真的如果不是知道这人做了这么些混蛋事,单单论及皮囊的话,云修还是很满意的。就这么哄着这个昏迷中还疼得颤抖的男人,云修又给他擦了脸盖好了被子,又在他耳边说了会儿话,直到太阳渐渐下山了才起身离开。
医院楼下的院子此刻还算宁静,云修看着远处血红的夕阳,恍惚想到那天父亲被行刑的傍晚。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官商勾结,滥用职权,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几乎把他们生生淹没,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时候,那半百的男人像是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云修看着这个曾经最敬重的男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爸,妈带着小笙走了。”
云修只和他说了这一句,男人红着眼睛看着他,终于垂下头不再说话。
云修叫了二十多年妈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有云笙是那女人和父亲的儿子,云修几乎记不得自己生母的样子,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小时候还会问,可每次问完父母都会吵架,久了,他也就不问了。
可云修还是记得一个模糊的片段,他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却记得那温暖得烫心窝的怀抱,在他模糊不清的童年记忆里,唯独那双手臂带来的温度异常清晰,那女人抱着他许久许久,黑墨一样精致的眸子带着泪看着他,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要乖乖的,乖乖的等我们以后来接你。
他不知道那句我们是指谁,但他等了那么多年盼那女人再来看他一眼,却终究是一辈子都没有等到。
落日的余晖和记忆中那女人的指甲一样血红又惨淡,他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收回眼,步履沉重地慢慢走回了病房。
回到屋子捧着苏瑾给他带来的电脑上网,云修的目光再次凝在收藏夹里被自己写了标注的一张新闻照片上。
半个月时间,足够他了解自己目前的境况了。
原主人的确叫贺子漠,而他背后的那个公司让云修震惊了很久。那天是这么回事,苏瑾带来了几分合同来问他的意见,云修假装仔细审查,目光却迅速地扫了一眼合同后面的公司名称,这一看却心头一跳,合同上竟然是他这个大男人都耳熟能详的著名品牌dreamer,他平复了心绪把苏瑾应付过去,第二天就查了一整天这个公司和品牌的资料,可越看,他越是心惊——跨国连锁,中外合资,百年老企,全球五百强,数万名员工……
原来贺子漠和贺子扬兄弟俩顶的这个“贺”字代表了一个延续了百年的豪门世家,这个贺子扬也的确是他的亲弟弟,只不过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相差六岁,而贺子漠是在子扬五岁的时候被贺父带回家的,从能查到的信息上来看,两兄弟的关系特别好,哥哥处处照顾弟弟,弟弟事事维护哥哥,虽然不是同母所生,却比一般兄弟还要来得亲近。但贺子漠在贺家过得并不开心,因为私生子的缘故也处处受人排挤,只不过后来因为的确能力出众,才被他父亲勉强在公司赋予了一些职权。
云修实在想扶额叹气,以为这身体这么年轻,贺总那个总字顶多也就是个总经理,再牛掰一点也许是个总监,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跨国企业的一把手,这么高的位置,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坐不坐得稳。可云修看着看着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疑惑,贺子漠毕竟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这么庞大的产业,他的父亲怎么会传给他这个私生子呢?正奇怪的时候,云修就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
新闻的大意是,半年前dreamer的董事长,也就是贺家兄弟二人的父亲贺崇辉因诈骗数亿公款被董事会弹劾,继而被告上法庭,而贺崇辉不堪舆论重负畏罪自杀,遗产大半充公,留下来的房产和股权被悉数转给了贺家的大儿子贺子漠,又因为贺子漠这些年一直担任运营总监一职,在他任职期间营业额数次翻倍增长,董事会通过票选,最终推举贺子漠为新任董事长。
新闻通篇都是对贺崇辉的惋惜和对贺子漠的崇拜,云修把关键信息扫完,特意又搜索了“贺崇辉”、“诈骗”、“畏罪自杀”这些词,结果各新闻描写角度不同,大致意思都是一样的。云修关了电脑靠在床头消化了片刻,直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便存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在收藏夹里,没事儿就翻出来多看看,多分析一下。
正看得入神时,病房门被人推开,不敲门就进,云修没抬头也知道是谁,他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