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与真正的生活有了一层难以捉摸的隔阂。
一个随时准备退出游戏的人,便难以体验到游戏中至酣至畅的快乐,只能做一个懦弱的旁观者。
我和别人一样,走入学校,走入家庭。
我和别人一样,走入暗夜的霓虹与灯影,走入白昼的晨曦与暮光。
我做他们会做的大多数事情,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在生活,而我,只是在模仿。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与我很相似的人。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死气。
并不是说他会带来死亡。而是,这个人看上去总是无悲无喜的样子。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里很轻,也很静。
这种感觉,我以前只有在看到卧佛的时候有过。
卧佛是佛寂灭时的造像,以世俗的说法,即是死亡之相。可人们不会在这样的死相面前感到害怕,只会感到无悲无喜的宁静。
不怕死,也不恋生。
无所苦,亦无所欢。
我承认,我对他很好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并不是如我一样的病弱者。他很强大,强大到让我嫉妒。
我眷恋着他的强大,又憎恨着这种眷恋。这是弱者对于强者近乎本能的依赖,是我终此一生要戒除的东西。
可我……又是痴迷的。
对我而言,他像一个朝圣之路上的骑士。
中世纪的三大骑士团,成立之初的理念,是保护照料前来朝圣的弱者和伤患。
骑士如僧侣,遵循着守贞守贫的清规戒律,仗剑送迎朝圣之路上来来往往的神之子民。
在我的想象之中,所谓的骑士是这样一种人:他们像摆渡者,把形形色|色的朝圣者护送上各自的旅程,然后转身离去,不过问天意与人事。
我坐在一个可以看见落雪的房间里,壁炉的火哔哔剥剥,在黄铜栏杆上跳跃。
那个骑士一般的男人在我旁边,静静的。
这一刻,世界突然与我无关。冥冥中我看见一条朝圣的大路,通向一个我并不知晓的远方。
我想问他,如果我走上这条路,走到那个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你,会护送我吗?
在那条路的尽头,你会去往何方,而我又会归于何处?
☆、第 14 章
“凤凰四号”的歌舞升平,并不能使“凤凰一号”的舰队高管稍解愁怀。
在那一天夏长嬴进行了通牒之后,“鸑鷟”果然向“朱雀”发动了总攻。
朱雀的规模较之凤凰要小得多,仅有一座太空城。
卫星传回的图像显示,鸑鷟启动了六枚天基动能武器“上帝之杖”,直插朱雀的控制中枢,使得城体自动防卫系统全部瘫痪。紧接着,大批装甲步兵突击群从天而降,猛扑朱雀的地面行政中心。几乎未遭到任何抵抗,便一举攻占了太空城。
从发动天基武器到攻城结束,整个过程耗时59分钟。
城中的景象,见之者无不惨怛。
战国时,秦始皇灭韩,用了一年。
二战时,德国侵占波兰,用了一个月。
现在,鸑鷟灭朱雀,用了一个小时,凭借的仅仅是最原始的能量——动能。
严酷的事实摆在了每一个人眼前:太空战争,是地球时代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无法比拟的。
然而还来不及为朱雀的受难者悲哀,“凤凰”便惊恐地发现,“鸑鷟”毫无就此罢手之意。
技术官迅速计算出,又一批运载着“上帝之杖”的在轨卫星正在悄悄变轨。被它们锁定的目标,赫然正是“凤凰”的四座太空城!
“夏长嬴!”总督的双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我们已经宣布中立了,我们甚至把舰队调离了太空港!你现在这么做,是要毁约吗?!”
“毁约?”光屏上的夏长嬴语调微颤,似乎在强忍着即将冲口而出的大笑,“裴总督,你在说笑话吗?遵守合约是要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基础上的,凤凰拿什么来跟我对等?”他的眸光乍然转冷,“弱者,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你……”总督面如死灰,“我们还可以谈谈……”
“裴总督,你该感谢我。”夏长嬴忽然正色,“你们比朱雀幸运多了,不必蒙受舰队全灭的损失。你放心,我会收编全部的凤凰舰队为我所用。你们的战舰,可比朱雀的垃圾装备强得多了。哈哈哈哈!”
“你——!”
纵声大笑中,夏长嬴的脸骤然消失。如上次一样,根本不给对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随即,技术部陷入一片空前混乱。
“通讯干扰!通讯干扰!”
“呼叫凤凰二号!呼叫凤凰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