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有刹那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亮着灯,好像有那么微许的熟悉,一个精美而舒适的房间,身下的床有规律的晃动。风中带着一点海水的咸腥,楚汐猛地睁开眼——海上?
郑平坐在床边轻轻的把他按下去,神色间全是温柔:“躺下来,小心手上。”
楚汐匆匆看了一眼,手背上别着输液的针头。他想问郑平这是哪里,但是开口就发不出来声音。他已经太久没有开口了,以至于他的声音嘶哑难以辨认。
郑平看出他要问什么,低声说:“我们在海上。”
“……”
“什么?”
“……去哪里?”
郑平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楚汐抵抗不住晕车药的药粮乎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恍惚间听见郑平叹了口气问:“……如果我们从未彼此遇见,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冷淡淡的公子哥儿,你会怎么对待一个一心追求你任打任骂都不放手的男人?”
……我会怎么做?
楚汐在心里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事实上他是很茫然的,他没有想过这些事,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答案。
“哪怕这个男人死皮赖脸,越打越贱,就是跟在你屁股后边怎么都不离开……你也不会假以辞色吗?”
应该……不会吧。
楚汐慢慢的想着,温暖的空气和安神的药力让他昏昏欲睡。他甚至无暇去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在海上,无暇去思索这个禁锢了他整整一个冬天的、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虽然很可笑却让人难以理解的认真的男人,此时此刻要带他去哪里。
郑平微微偏着头,那个姿态让他看上去好像在等待着楚汐的答案,然而事实上他并不在那样做。
楚汐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希望。
……有关于一些美好的、温暖的、有关于爱情这个概念的任何希望。
楚家大院在楚汐走后就一直处于无主的状态,董莎虽然临时搬进来,但是为了避嫌,她一直没有住进主别墅去。所有警卫分布都在她所居住的偏院里,文件和资料都被搬出了主别墅,那栋华丽的建筑在夜色中就仿佛经历过岁月和纷争之后的皇宫,曾经象征着权威,现在只是别人憧憬和想象的对象而已。
郑平站在楚家主别墅的门口,低声说:“你们都在外边等吧,我自己进去。”
保镖答了声是,然后默默的退了下去。郑平抱着楚汐走上台阶,轻轻推开了门。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站在这里,头顶是阳光明媚的蓝天,初秋的微风和煦,葡萄架子遮住了斑斓的阳光。楚汐站在面前,高高在上,神色冷淡,看他的眼神仿佛在俯览着什么让人漫不经心不值一提的东西。然而那个时候的楚汐是那样漂亮,让人忍不住心动,忍不住产生一种……捕猎的yù_wàng。
他曾经在这里抓住楚汐,拥抱他。带着□的拥抱,透过衣料摩擦着肌肤,那点热度让人发狂。
那个时候郑平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得到他,让他在自己身边,伸手就可以搂过来,纵情欢愉调笑。后来他做到了,但是他只做到了事情的开始,事情的发展让他措手不及,在他犹豫的片刻之间就发展到了最坏的境地。
主卧里一片寂静,月光透过巨大的窗棂洒在大床上,郑平慢慢把楚汐放下来,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这边一转过身那边楚汐突而睁开眼,一手伸到枕头下精确的勾出手枪,喀嚓一声子弹上膛:“——不准动。”
郑平僵住了,然后慢慢的回过头。楚汐就在没几步远的地方拿着枪对着他,一手撑在床上,虽然因为虚弱而有点颤抖,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射中是没有问题的。
郑平倒是很平静,他甚至松了口气问:“你想杀我?”
楚汐没说话。
“你杀了我吧,”郑平说,“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幸运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的,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向楚汐一笑,手一摊,阖上眼等着枪响。
楚汐扣着扳机的手指紧了又松,半晌把枪一放,声音很不耐烦的说:“你走吧!”
郑平猛地睁开眼:“你不杀我?”
声音里竟然有点绝望中又惊又喜还有点悲哀的意味。
楚汐懒得多说什么,挥挥手说:“快滚!”
郑平踌躇了一下,楚汐几乎是声色俱厉:“滚!”
他这时已经快到极限了,气血一阵上涌,眼前发黑,堪堪就要倒下。他只听见郑平打开门又关上的声音,那个男人终于走了,在纠缠了他整整一个冬天、带给了他这么一场噩梦之后,终于离开了。
“……没那么容易结束……”楚汐喃喃的说,“没那么容易……”
他费力的抬手按动了警铃,尖锐的铃响刹那间划破夜空。没过几分钟有人破门而入,几个保镖刚进来就惊呆了。董莎披着睡衣奔进来,只匆匆一眼就差点软倒在地:“楚少!”
楚汐没力气答言。
董莎几乎是踉踉跄跄的扑过来,撕心裂肺的哭叫:“楚少!少爷!您……您……”她情绪太激动,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喘气了好几下才抓住楚汐,哽咽着问:“您回来了?您怎么回来的?您这是……您现在真是……”
楚汐也知道自己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他尽力笑了笑,说:“郑平刚才来过了。”
董莎一眼瞥见楚汐手里的枪,惊问:“您怎么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