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死前还有什么心愿么?”
谢源道:“你们备个好酒好肉,放我媳妇进来和我一起吃一顿。”
银甲武士一挥手,卒头上前打开了牢门。陆铭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没想到谢源抬手一个手刀就把他敲晕。“我媳妇年纪尚轻,我这一走,她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这种头点地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看到了,劳烦先生将他送出去。”
银甲武士道了句“好说”,比了个眼色,就有牢卒把陆铭拖了出去。谢源就这么看着,直到整个甬道中空空如也,才回过头,将目光停驻在来人身上:“酒肉呢?我还要一张琴。”
银甲武士安静地立在一边:“谢先生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倒是。”谢源笑起来,“只是都动不了了。”
“下去!”银甲武士突然对狱卒道。
待众人褪尽,他伸手将一个侍从拉近身边。谢源只听到一身低哑的惨叫,戴着斗篷的侍从向前一扑,扑在他脚下。
谢源一愣,银甲武士上前几步拉开了他的斗篷。那之下赫然是一张与谢源一模一样的脸。
“狸猫换太子,如此大阵仗……”对于尸体的恐惧让谢源不自经往后挪了挪,“只不过谢某一介鄙民,不知帝都的哪位大老爷如此垂青。”
银甲武士的声音如深峡流水般低沉:“你很快就会知道,走吧。”
这种时候谢源说不动心是假的。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就是一个新的身份,现在,“谢左使”已经死在了他面前。
而且,他这一去,大概可以见到这背后的擘棋之人。
秦正不会是王子瑜杀的。心胸狭窄、小鸡肚肠的人经不起这么大的事情,对上总是相当谄媚。王子瑜会那么急着杀他,只是因为花朝宴上有结仇。
到这个时候,谢源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他这次只不过做了回跳梁小丑。秦家是王域的钱袋,当他把手伸向秦家的时候,有人正想将这个钱袋的口子收紧,而他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偷被捉了个正着,背了黑锅。
估计是看他表现尚可,隐在秦家背后的人居然想要见他了。
前路等待的会是什么?
谢源飞快地在心底盘衡。
他很想一走了之,这样什么千绝宫谢左使刻骨铭心都与他再无瓜葛。
但是……
“唉,也不知道大老爷寻我做什么……”谢源叹了口气,用脚尖拨了拨那具尚显温热的尸体,“看似救我一命,是大恩大德,实则是谢某贱买,不值当啊。我若是真死倒也罢了,但若是被我媳妇儿知道诈死,那可非得剥了我的皮。”
即使遮着银色的面甲,谢源也能看出底下抽搐的面部神经:“你不走?由不得你!”
“由不得你!”
谢源跟他同时开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在茅草堆里笑得前仰后合。
“你猜对了,我还偏偏要当着全西凉人的面死一回。你那位大老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夜已深,军爷走好。”
“你不怕我们……”话刚说完,他只觉得透过坚硬的护领,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皮肤,抻开了血管。银甲的武士只觉得呼吸一滞,随后便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上。没人发觉他倒下的时候,手指如同被尖刀切割的热酪,徐徐断开。
“你们要走么?”谢源斟了杯酒,“或许留下来告诉我,那位大老爷姓甚名谁啊?”
余下的三个侍卫蹭地拔出刀来,如临大敌地对着谢源。他们被告知这个人的武功很高,但是一定会同意他们开出的条件,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准备面对一场恶战。问题是,他一动都没有动,只是垂着头在那里小饮。
谢源抬头,叹了口气。那里只是一片虚空。
“呵,留活口吧。”他说。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侍卫就觉得腿脚处爆开剧痛,起先只是很小的一点,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钻心。他握着刀狠狠向面前斩去,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以奇诡的姿势飞了出去。
牢狱里一时如同修罗地狱。断肢,血,惨叫。
“你杀人真难看。”谢源再也喝不下酒,随意把酒杯一掷。
盗曳漫不经心地从天花板上垂下半截身体,手上十枚银色指环,细看可以发觉上头连着细密的丝:“喂我说,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走?好机会呀!”
“太冒险了,我可不想劳烦你救一回。他能给的,我又不是做不到。倒是你,不是让你留活口了么?”
盗曳翻身落地,偷了他的酒壶叼在嘴上:“别傻了,从他们嘴里你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们以前做‘刀’的时候,也只是领任务,为什么这么做,谁让我们这么做,一概不知。”
谢源往稻草堆里拱了拱,拱到一处闻不到血气的地方睡下,“这几天辛苦你了。让你盯着的人,有什么异动么?”
“有个屁,别提多老实。一个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成日读书算账……哎呦喂困死老子了。”盗曳往他身边拱了拱,仰天插着脑袋睡下,“你明天真要拉出去砍头啊?龙夜吟若是不来呢?”
谢源冷嘲,“不可能,这么大块肥肉,他不来,我们自取西凉。”
“哟哟哟……”盗曳哧了一声,“你就非得去人前秀一回?”
谢源忍不住踹他一脚,“我不秀你去秀?没人掉脑袋,谁他妈全城围一道好让你一回抓个痛快?我这是节省你工作量,懂不懂?”
盗曳嘿嘿嘿笑起来,翻身抱了个满怀:“懂!懂!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