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安静里,纸页翻动的声音便带了无限的宁谧。
如果可以宁谧到静止,又该多好。
嘴角勾了勾,在与女儿远隔重洋的纽约,他在祈求这一片幻境的长久。不是太过可笑了么?
“梓延,你醒了,早饭在桌上。” 原本聚精会神的人似乎是听到了笑声,回过头来看他。
俞梓延轻轻摇头,推开他伸来扶的手臂:“要帮忙么?”
他虽然负责技术部的所有事物,但这些文职工作也经常接手,从当年校学生会的资料到陆佑忱创业之初的各类繁杂文件。
“不用了,快弄好了。”陆佑忱笑了笑,重又埋下头:“你多歇会儿,晚上还……”
还要赶机,还要回家……
未竟的话一时梗在喉间,原本流畅的笔尖也似乎艰涩起来,许久才继续写下去。
走到房间门口的人停下了脚步,慢慢地点了头:“我先去收拾东西。”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到傍晚,严宇飞和方程就回来了,说起外头天气不甚好,恐怕航班要晚点。
挂了电话去咨询,却说应该能够保证起飞,四人便辞了美方公司的晚宴邀请,打了车直奔机场。
好一番等待才上了机,各自坐了下来。隔着一条走道的小情侣俩看来是实在逛累了。一向精力旺盛的方程勾着严宇飞的臂膀,头一点一点地就快要搭到他肩上,俞梓延看得有趣,淡淡笑了。
高个子的男子便略略尴尬地转过头不看他,却并没有阻止女友的动作,任由她迷迷糊糊地靠着。
腹中一阵阵发紧,多日不曾被束缚的孩子似乎不满意今日的重重限制,渐渐躁动起来。
尽量放松了身体,却还是抵不过辗转反复的疼痛,只好将双手搭在腹底,不着痕迹地缓缓推揉。
陆佑忱的位置在方程和严宇飞的后面,虽说面前摊着杂志,却没有漏看前方那人的动作。见他微微缩起了身体,不由提起了心。
“先生,”空服的清甜声音拉回了早已漂移的神思,连已经有些迷糊的同行几人也睁开眼看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了。”陆佑忱有些疑惑,自己有做出什么像是需要帮助的动作让她误解了么?
年轻的女孩有礼地微笑,又道了句:“希望您旅途愉快。”才走开了。
累极的严宇飞没让疑惑在脑海中停留太久,就去梦周公了。俞梓延转身,微微埋了头。心里满溢的酸涩都蒸腾成了眼中的热气。
那个人,小半的身子已经偏离了座位,倾向走道,却是不自知……
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固定了自己的位置,在不经意的时候,却是拼尽了气力想要靠近,想要扶持依偎。
转向窗外,暗沉的天色让许多乘客有些心惊。不时响起在广播里的女声也难以让人平静。人心便和机身一起,随着气流波动着。
连沉沉睡去的方程都醒了过来,呆呆地抓着严宇飞的手臂,虽没说什么害怕之类的话,惊慌与失措却是一目了然的。
俞梓延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腹部,孩子在这般的动静里似乎醒了过来,不时地翻动踢打着。顶的他几乎压制不住胸口的恶心。
再过得片刻,竟连广播里的声音都有一些不寻常的起伏了,舱中一时凄凄惶惶,俞梓延无力去顾这些,他只知道若是在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子恐怕不会安分了。一手拉过小毯遮住腹部,勉强将外衣扯了开来,轻轻安抚着。
一片阴影罩下来,就听到了沉稳的声音:“小姐,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商务舱中各个乘客间并没有什么闲聊,大多忙着自己的事,俞梓延身边的中年女子愣了愣,似是想不透这个时候这人怎么竟然还有这换座聊天的闲情逸致,但到底是十分干练的女子,只是略微疑惑就点了头起身。
几乎是傻傻地看着陆佑忱坐了下来,俞梓延不知道自己那一瞬的眼神究竟是如何的,只是泛起的雾气,就足以让他低了头再不肯抬起。
身旁伸来的手摸索着握住了他的,紧紧的,不肯放松。
陆佑忱攥紧了掌中凉凉的手,没有靠近,熟悉的气息,却弥漫在周身。
如果天命当真如此,那么,能让他们握住彼此,一起赶到末日,即使骤然无备,他也几乎,快要伏地感激。
腹中孩子的动静,就这样奇异地平复下来,缓过了这一阵,机身竟也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风雨飘摇的状况。
临到着陆,已是一派云散雨霁,高空里那场惊魂,恍若幻梦。与那些酸楚,那些温度一起,留在静夜中。
出境的时候,是傍晚的时分,还不及反应,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便划破了稍显阴沉的天气。
“爹地!”
“意儿?”
看着不远处朝自己猛挥手的女儿,俞梓延也不由得笑了,看到承继了自己血脉的小小女孩笑地这么开心,也便值得了。
到了近前,才发现她和南宫瑜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佑忱,”明丽干练的女子挽住多日不见的丈夫,偏开了身子,俞梓延一时怔忪,直到女儿去拖他的手,才划出一个笑容。
“小瑾……”
眉目秀雅的女子只是冷淡地点头,随手抱起了女儿,像是不愿多看他,转身道:“走了。”
俞梓延脚下的步子微不可查地一晃,很快地朝几人告辞,跟上了远去的两人。
“小瑾……”
“我没想来,是姐非要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