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我是罪侍之子。”胡亥抬眸看了眼余子式,“掖庭余孽。”
余子式的搁在桌案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半晌道:“她年纪小,尚不懂事。”
“她没说错,我的确是罪侍之子,掖庭余孽。”
胡亥的声音在昏暗的灯火中有一丝难得阴冷,听上去有些渗人,余子式皱了下眉看向胡亥,却在瞧见那少年平静的面容时心中一紧。余子式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不,你是大秦的公子。”
“她与你说了些什么?”胡亥抬眸看向余子式。
“被宫里人宠得不像话,闹些小脾气而已。”余子式说了句挺废的废话敷衍过去了,见胡亥沉默,他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胡亥忽然反手直接将余子式的手狠狠压在了桌上,余子式扭头看向他,那一瞬间他觉得胡亥的眼神有些异样,他下意识皱了下眉,“怎么了?”
胡亥慢慢松开手,许久他平静地说了一句,“没事,先生路上小心。”
“嗯。”余子式将手收回来,又提醒了一句,“晚上早些休息。”
胡亥点点头,垂眸看向那昏暗的烛火,没再说话。
……
华庭站在庭院里,面前跪着小罗。她伸脚踢了一下她,“你说话啊?哑了?”
“殿下,着实是……”
“下点药而已,你怕什么?”华庭低身挑起小罗的下巴,挑眉道:“莫不是在胡亥的宫里待久了,忘了你是谁的人?”
小罗拧眉为难道:“殿下,这药……”
“放心,你注意分量就死不了人。”华庭摸了摸小罗的头发,温和道:“他总归是我王兄,我不至于杀了他的,你说是吧?”
小罗捏着那包药,心中暗道华庭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尽添些乱子。她脸色难看,却勉强还是笑了笑,讨好道:“殿下,这药的分量太难控制,换一种吧?”
“就这种了。”华庭轻轻捏着裙子站起来,“不是说掖庭用的都是这种?用他身上,正好用对了地方。”
“殿下。”小罗这一回真的快笑不出来了,脸色也有些难看。
华庭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去吧,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儿?”
抬头看了眼华庭,小罗最终还是低头抵地行了一礼,应下了。
华庭看着小罗远去的背影,眸光有些森冷。她原也不想这么对胡亥,只是忽然觉得他着实是碍眼,王宫里的公子公主这么多,如同胡亥这样没有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朝臣支持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想起余子式那副样子,华庭眼神又是一暗,半晌咬牙切齿道:“真是麻烦死了。”
说着麻烦死了,她眼神却是忽然温柔了起来。
小罗离开华庭后走回胡亥的宫室,她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手里紧紧捏着那包药,华庭这一举动实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一下子没想好该如何应对。正想着,门忽然咿呀一声开了条缝,睡在外殿的青衣宫女见到小罗一愣,忙低声道:“快进来,别冻着了。”
小罗看着那在胡亥宫里服侍了多年的低调宫女,眼神有些发冷,“你做什么呢?大晚上不睡觉?”
那有个清丽名字的宫女脸色瞬间就白了,慌忙道:“小公子说,说是觉得有些冷让我去拿些炭火,良姝你快进来吧,外面凉别冻着了。”
小罗瞥了眼那瑟缩的宫女,伸手推开门进去,直接将那宫女撞到了地上,她道了句“不小心”后居高临下看着那宫女,半晌冷哼道:“常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看着那头都不敢抬的青衣宫女,小罗终于不耐烦地伸出只手,“起来!”
常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小罗手心。
……
胡亥一个人坐在窗前,深夜的时候,他忽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宫殿里静悄悄的,当他踏出宫殿之时,整个宫中无一人察觉。
掖庭里曹无伤正在刑房里连夜审问着一个身份模糊说不清来历的侍卫,就在这时候,刑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他捏着烙铁的手一顿,回头看去门口处立着一个黑衣的少年,摘下兜帽后露出一双漆黑幽深的眼。
曹无伤一顿,立刻松手回身整袖行礼,“参加殿下。”他抬头笑道,“殿下你怎么来了啊?”
胡亥直接走进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味的刑房,刚走两步鞋子就已经吸饱了血,他在那些血淋淋的刑具下找了空位置就坐下了,似乎对这血腥场面很是习以为常。
曹无伤忙上前一步,“殿下这里多重的味儿啊,走,我们隔壁说。”说着他伸手将那些刑具偷偷往后推了推,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胡亥淡淡扫了眼他,“我年幼时也不是没来过这儿,曹大人你忘了?”
曹无伤推着刑具的手一顿,回头挤出笑道:“殿下……”
“行了。”胡亥没和他扯些有的没的,他随手将沾上袖口的血迹抹去,漠然问道:“你前两日与我说,有身份不明的楚人潜入咸阳?”
“可以确定身份了,的确是昌平君的亲卫。”曹无伤头压得极低,怎么看怎么恭顺,全然看不出刚在折磨那侍卫的阴狠。他低笑着道:“看样子他是真打算反了。”
胡亥低垂着眉整理着自己的袖子,缓缓说了两个字,“未必。”
曹无伤抬头看了眼胡亥,触及少年的目光,他轻轻问了句,“那依殿下之见?”
“你确定熊玉是赵太后的女儿?”胡亥扫了眼曹无伤的脸。
曹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