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分不清兰苑和上林苑?”余子式忽然拧眉道。
“你回回找人都找错地方。”
“那是因为秦王宫人太多了,内廷那帮疯子,六国的宫女妃嫔王孙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个劲儿都往里面塞,我记得清才见鬼。”余子式为自己辩解道。
“行行行,不是你的问题,走了走了,老子上朝都快迟到了。”郑彬一把扯过余子式的袖子就往咸阳宫走。
余子式拧眉看着好郑彬拽着自己袖子的手,“郑彬!你手上什么东西往我袖子上蹭呢?”
“一点柴灰而已,赵大人你体谅一下我这种大清早还要蒙黑烧火做饭的人,我是个有家室的人。”郑彬叨叨道。
余子式表示自己一句话都不想说,单身多年一心为国为民的他并不想体谅郑彬这种人,他只想砍他。
上朝的时候,余子式随意地扫了眼朝堂之上,忽然发现件稀奇的事儿。李斯竟然称病不朝,他身边那位置上的王绾王丞相难得神清气爽,那精神面貌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余子式心中惊奇,想当年除了韩非死的时候李斯称病不朝过,这么些年廷尉大人那可是无论寒暑都未曾缺席过。
最近也没听到消息说廷尉大人出什么事儿了啊?当然李由赌输千金那事儿不算,那顶多是廷尉大人的家务事。
退朝的时候,又路过那西门,余子式仰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与西门遥遥相对的高楼,清越的钟磬声忽然响了起来,余子式下意识皱起了眉,看了眼昏沉欲雨的天色,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凉意。站在空旷处,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与平时并无两样的巡逻侍卫,尽头宫道上匆匆而过的宫女,一切看着都是寻常模样。
余子式若有所思地回头最后望了眼那高楼,而后回身缓缓走出了宫门。
……
昏暗的大堂,吵闹的檐下飞燕,熊启平静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一枚打开的木椟。
里面静静躺着两枚带血珠花,一枚是他在熊玉十六岁那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还有一枚……
他缓缓伸手捏起那枚带血的陈旧浮锈珠花,眼前又浮现出一幕陈年的场景。那年咸阳街头桃花开得正好,他、吕不韦还有女扮男装的清秀少女一起上街,他亲手将这支珠花赠给了她。
那一年,他还无权无势,还未封大秦昌平君。
那一年,少女二八芳年,位列秦宫夫人第四品。
山有木,木有枝,江淮有渔火,银汉有星河。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事,余下的你所不知的,我一人孤身记了许多年。
熊启缓缓攥紧了那枚珠花,看向那一旁跪倒在地不知所措的宫女。那宫女几乎是泣不成声,“昌平君,求你了,求你救……”
那宫女话未说完,熊启袖中的匕首已经直接划开了她的咽喉。他甚至都没看一眼那死不瞑目的宫女,缓缓将匕首上的血在袖口擦干净了。他站起来,走出大堂,走过长廊的时候对笔直立着的亲卫道:“把尸体处理干净,还有,”他平静地抬眸看了眼王宫方向,“准备接玉殿下回家。”
“是。”
夜深人静,寂寥灯火咸阳城。
西宫门被轻轻叩响,正打算落锁的侍卫手一顿,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门外何人?”这已经快到宫禁的时辰了,门外的侍卫已经退到了门中。
“昌平君熊启,陛下深夜召见,特来觐见。”熊启道。
那侍卫扭头对着几个侍卫打了手势,示意他们等一会儿。他走出来,恭敬地接过那竹简,拆开口凑近灯盏仔细看,模模糊糊一大片根本瞧不清楚写了些什么。他极轻地皱了下眉回头道:“大人,这文书有些问题啊,这上面的字……”
他话未说完,熊启忽然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匕首刀锋稳稳抵在了他的脖颈处。他回头看他,“有什么问题?”
那侍卫浑身都僵住了,捏着那竹简的手不自觉松开。啪一声竹简摔在了地上,深夜一声清脆声响。他僵硬地转头看向熊启。
一群布衣模样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熊启背后极远处,夜色渺远,那些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走到了大道上,越来越多,隐隐约约看不分明。他深深地看了眼熊启,轻轻吸了一口气,猛然吼道:“关门!”
那一声极响的吼声刚落,熊启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划开了他的咽喉,血喷薄而出。原本在门后的侍卫猛地探头出来,一见这场景就回头吼道:“关门!”
熊启手腕一动,匕首飞出去扎穿了那侍卫的咽喉,直接将人钉死了在门上。无数重叠的人影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聚集在了大道上,这支在秦楚边境镇守郢陈的最强亲卫军立在黑夜之中,黑衣之下覆着黑甲,黑色袖口黑色刀。
他们是乱世的兵匪,横行西楚夜带刀。
片刻后,熊启踏过尸首,走进了半开的秦国宫门。事实上,秦国人自负,从不信有人能驱入咸阳,更不信有人能攻入王城,他们几乎没有宫防,咸阳更是连城墙都没有。
然而秦人忘了,春秋战国五百年,死于内乱逼宫的君王数不胜数,说什么礼崩乐坏,说什么败坏君臣纲常,说到底不过是敌不过成王败寇四字而已。
熊启有很多的救人方式可以选择,但是他选了一条最直接的。
大秦文武朝臣说他熊启反说了二十多年,而今大楚王室嫡系王孙熊启真的反了,总算是称了这些多舌的朝臣的意。熊启望着那高楼几乎要笑出声,笑着笑着眼前终于模糊。
所有郢陈亲卫军涌入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