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前些天带了几个侍从出门逛歌姬坊,恰好路过那地方,瞧见一大片禁卫军围着那狗肉铺子,我当下很是好奇大秦将士如今莫不是连肉都吃不起了?这都赶着上街洗劫狗肉铺子?我于是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
李斯沉思了片刻,抬眸深深看了眼李由,许久他沉声道:“你去逛歌姬坊?”
李由很是一本正经回道:“父亲常说,少年人要经得起财色之诱,方能无欲则刚,可我若不能尝遍财利诱惑,看遍人间颜色,又如何能做到视之如寻常?”
李斯的手一顿,半晌道:“财利诱惑?你还去赌了?”
“少年人要多经历些。”李由脸上一副浩然正气。
“哦。”李斯看了眼他,点点头倒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那家铺子如何就给查封了?”李由锲而不舍地接回了刚才的话。
李斯手轻轻摸了摸下颌,边沉思边缓缓道:“兴许是他们伙计杀狗未按着大秦律来,兴许是他们的铺子位置犯了忌讳,比如压了王气?又或者说他们店家卷钱跑了,许久不曾缴税,总是有个由头的。”
“我倒是听说,是他们的伙计在院子里借养狗之名……收集黑狗血……豢养邪祟。”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李由作为一个秦朝律官之子,他觉得有些话原来真的可以难以启齿。这理由实在是太随便了,着实没显现出来泼脏水应有的严谨态度,李由作为一个五岁识千字、六岁背兵书、十岁逛窑子的有为少年,他觉得他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侮辱。
听了他的话,李斯满脸诧异,“那真是该严肃彻查一下了,行邪祟之术,这万一动摇国家社稷根本就来不及了。”
李由手中的乌鹫棋子一个没拿稳,砸在了棋盘上,他抬头看向李斯,这大千人间总有些事让人觉得还是自己活得太短没见识。长眼了的李公子认真道:“受教了。”
李斯但笑不语,你小子套我的话,还差几十年的火候呢。
“不过吧。”李由忽然拉长尾音道,“我前几日瞧见府中的教书先生,他也不知是从哪儿回来,衣摆上沾着血迹,手里还提着几斤狗肉。我问他上哪儿去了,他说出门随意走走。”
“嗯,出门随意走走,忽然想吃点狗肉,然后顺手买回来了。”李斯淡定道,“这事平常得很。”
“父亲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教书先生刚买了狗肉,那铺子就说有问题然后被一群禁卫军给查封了。”
“你吃了那狗肉?”李斯忽然问道。
李由被李斯突如其来的问话一下子扯开了思绪,他摇摇头,“没。”
李斯哦了一声,扭回头继续盯着棋盘,“既然如此,吃了那邪祟养出的狗的教书先生都没急,你一个没吃的怕什么?”
李由被噎了一下,半晌道:“不是邪祟养出的狗。”
李斯似乎回想了一下,片刻后说道:“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李由觉得他好像又一次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嘲讽了,既是如芒在背又是如鲠在喉,他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片刻后,李由忽然一把压住了李斯正在移动棋子的手,李斯不知所谓的抬眼看向他,“又怎么了?莫不是忽然想起来你还是吃过几口那狗肉的?”
“父亲,我要入仕。”李由一字一句道,看向李斯的眼中一片璀璨光华。
李斯轻轻皱了下眉,半晌问道:“是给你的钱银不够用吗?”
“不,是给我的权势尚不够。”李由轻轻笑着,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一双眼却是灼灼其华。
李斯想了想,将手中的棋子放下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好,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喉咙,心中思量着是动之以情好还是晓之以理好,半晌又觉得还是打一顿比较好,凡天下父子之间的事儿,均是不打不识相。这方面他还是需要向王翦多学习请教的。
李由似乎看出李斯的心思般道:“父亲,我七岁学武,八岁拿枪,九岁西北射天狼。”
李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晓之以理好了。他很是慈爱地看向李由,“这么着,父亲同你讲个故事吧。”
“我能不听吗?”李由颇为认真地问道。
“怕是不能,这都是为父这一生倾轧朝堂想出来的,你能多听就听听吧。”李斯清咳了一声,问道:“有这么一个年轻将军,他父亲是六国屈指能数的名将,一生功绩显赫鲜有败绩,他本人也算是出生将门豪族,家中氏族煊赫朝野,他自己则是年少成名,深受君主赏识,君主委以他一国的重任,最后他终于一战成名。这人是谁你猜的出来吗?”
“王贲。”李由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回道。
李斯笑了,他轻轻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为父说的是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他还怕李由一下子反应过来解释道,“就是那长平之战被武安君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人,一战天下闻名的年轻将军。”
“……“好吧,赵括。”
“你觉得赵括这人如何?”李斯笑着问李由。
“一己之力葬送了赵国几百年的基业,成就了白起人屠名声,名字怕是会载入史册数千年吧。”李由想了想,半晌补充了句,“唯一可敬的怕只有一件,赵括死战未降,所谓四十万赵人降秦,也是他死后之事了。”
李斯问道:“你为何不提长平之战,赵括也是杀了白起手下秦军近二十万人。”
“二十万人抵四十万人?”李由摊手道,“这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