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阿大,你已经在我面前像是柱子一样站着好几次了。”
祝英台忍无可忍地推了下站在门前的祝阿大。
“你到底什么毛病?我阿爷说了不能让我出门吗?”
“啊?”
祝阿大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看着祝英台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半天也没说出了口。
“你啊什么?”
祝英台知道祝庄主的这位心腹不会无缘无故魂不守舍,紧紧逼问。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祝阿大不确定梁山伯能不能熬过屠宰间那腥臭的一夜,他不想得罪庄主,也不愿为一个自己行刺过的庶民说情,但他内心里是隐隐对梁山伯有些好感的,所以潜意识里不愿祝英台出门错过这位同窗,身体就下意识地挡在了门口。
好在他一直是个能憋住心里话的人,是以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祝英台从大清早起就心惊肉跳的,倒不是由于什么预感,而是因为看守她的部曲表情都很奇怪,就跟现在的祝阿大似的。
这种奇怪的感觉上一次发生,还是她考试挂了科,全班都知道了就是不忍心告诉她的时候。
就在她心中七上八下时,院子里来了一个管事,将祝阿大叫了出去,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屋内的自己。
随着祝阿大步入外厅,祝英台心口那块大石终于坠下来了。
“女郎,山阴梁山伯求见,庄主吩咐你换回男装,和他隔帘相见。”
祝阿大带着一丝佩服的表情,“他来一趟应该是不容易,不过庄主还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梁山伯来了?”祝英台在别院里待的像是囚犯一般,乍听到有人来见他,高兴地从案后跳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哦对了,应该是马文才说的!”
她抚掌雀跃,听完祝阿大的话又怔然。
“隔帘?他又不知道我是女的,要隔帘子干嘛?”
“他不知道女郎是女人,可别院里不少人知道,还是避嫌为妙,这也是为他好。”
祝阿大难得流露出善意。
“那我去换衣服,你去迎他迎他!”
祝英台回身走了几步,突然又转了回来。
“不行不行,你行刺过他,他也许会听出你的声音。”祝英台脸上的喜悦里带着一丝恐惧不安。
“换个人去迎他,你就跟着我在帘子后面。”
祝阿大走出去的脚步顿住,哑然失笑,随手点了个手下,让他去迎人。
因为昨天祝伯元就已经吩咐过了,所以隔帘和布幔都已经是早就备下的,在祝英台换衣服的时候,外厅中早已经用三层帘子和幔帐格开了内外,哪怕梁山伯要硬闯,一时半会儿也冲不到祝英台面前。
梁山伯进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到几乎站不住身子,然而隔着层层布帘和幔帐,祝英台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她自然看不到梁山伯苍白的脸色、簇新到异常的衣衫,还有那眼睛里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惊魂未定。
她只是由衷的为梁山伯的平安无事、以及好友的相聚而欢喜雀跃着。
梁山伯听见布帘那头的祝英台用关切的声音问他和自己分开后过的如何,杨勉有没有再刁难他,河面有没有泛滥……
听见那熟悉的絮絮叨叨声,原本还萦绕在耳边的痛苦嘶鸣,那些在鼻端久久不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似乎都一点点抽离开来,变得宁静而悠远。
他甚至有些感激祝庄主用布帘隔开两人的安排。
因为此刻的他,哪怕是只看到祝英台的身影,胸口都会痛得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如果两人是直面而见的话,他可能反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梁山伯一脸温馨地笑着,缓缓开了口。
“那日收到马兄的来信,听闻你恰巧被祝家庄派去接你的人半路上救了下来,我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他已经经历过祝英台两次的“死”。
“如果真是因为我,而让你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倒情愿当时是和你一起死了,不必承受这种内心的责难。”
帘后的祝英台看了身旁的祝阿大一眼,心口突地一沉。
梁山伯是如此善良而心胸宽广,而世道却从未善待过他一次。如果让他知道那些最狠厉的伏击都是来自于祝家庄……
如果他知道……
祝英台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所以即使知道你好生生的回了别院,只是为了掩饰傅大公子的行踪而不能露面,我亦无法心安。”
他声音里的疲惫无法让人忽视,“如今真真切切听到你的声音,我算是放下心了。”
“……如今我在学馆中招募到的人手都已经到了鄞县县衙,一点点替代掉了杨勉的人,你不必担心我被架空,现在倒是这些恶吏天天担心自己的饭碗还端不端得住……”
“粮库后来我们清点过了,确实亏损巨大,我已经陈情一封递与了太守府,太守府会酌情考虑,毕竟我是刚刚到任,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我已经张榜公告,召集了鄞县受灾地方的村长和亭长、里长,让他们传达我的意思,劝百姓上县衙缴还欠条,还清钱粮……”
“……还记得那天我们遇见的老农吗?他后来来了,带着家中所有的子弟……”
“……原来他们急着收网,是因为修建九龙墟人手不足,想要借此与鄞县抢夺人口,将良民化为奴役。是以我巧使手段,让那杨厚才去找先生,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