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更多人注意到我。
我想要更多的爱。
更多的赞美,追捧,及目光。
他们拥有相同的长相,穿著相同的衣服,处在相同的环境里,比起独一无二的常人,得到却永远要一分为二。这不公平。
──所有一切都该是他的。
这并不过分,他和叶梓文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不小心在母亲肚子里分开了而已,既然如此,就让他接手这一切吧,父母,亲友,人生,包括叶梓文这个人。他都想要。
他不是不喜欢哥哥,只是,他很贪心。
叶子钧後退了两步,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得雾蒙蒙的,那些突如其来冲击进他脑中的语句,是他潜意识的心声,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本性是如此龌龊。
他没力气再走了,跪在地上不自觉的流泪。叶子钧想放声大哭,他以为自己是最爱叶梓文的,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是他唯一的弟弟,比父亲母亲还要爱他。但他错了。
那不是爱,是打著爱的幌子下,赤/裸/裸的人性。
……
叶梓文靠著门扉,双手换於胸前,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是这样。”
心理师擦擦头上的汗,“我只能做到这点了,key,剩下的你自己要去面对。”
叶梓文默默注视了眼前跪倒在地上的男人一会,点了点头。
心理师是他的咨询医生。负责叶梓文病情已久,想要面对自己的心结,叶梓文第一个就想到了他。面对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心理师鼓励他从最早开始,回到他小时候去寻找原因。
他坐下来,叶子钧哭红了眼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他坐在他身边,“子均,我们好久没聊过天了吧。”
叶子钧低著头。
叶梓文想了想,道,“其实没必要的,我已经不会干扰到你了。後来我都失踪了不是吗?”
叶子钧沈默一下,突然恨恨的道,“你错了,你失踪的时候,大家都很难过,我也是。後来你又回来了,爸爸妈妈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内疚的很,总是责怪自己对你不够用心,又放任亲戚乱说话。你走不走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走。”
叶梓文皱起眉头,“你把我搞糊涂了,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存在的。”至少他按逻辑分析得到应该是这个结论。
叶子钧难过的哭了。“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我怎麽会希望你不存在?”他只是想两者兼得罢了,或者说入戏已深改不了了。谎言说一百遍就会变成事实,事到如今,他没有执念怎麽可能,人总是越陷越深的。
“我不能失去你的……哥……”
叶梓文不语,半响,他低沈著嗓音道,“我初在外面的时候,日子很难熬,一边治病一边学习。那时候,我是想著你的。”
“……”
“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什麽都想著我,什麽都带著我。如果有人欺负我,你永远都是第一个出头,即使在後来我已经不像以前那麽没用……在我心里,你的位置也是没有变的。”他回忆般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什麽,又笑了笑,“再後来,我终於可以出来行走了,我对老师说我要回家,但是老师反对我回家,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像我这种人,孤老是一定的。但是我很固执,我回来就是想找你,我那时候在外面很累,很想回到小时候有你的生活……”
叶子钧咬了下嘴唇,脸上露出一种强烈的难以隐忍的痛苦。
“可你为什麽非要这样呢,我有的本来就不多。”叶梓文像是没看见他的表情,口气仍然淡漠且随意,就像他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你想要很多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没什麽。但你不该偷换了我的药,就为了把我折磨成你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你也不该给我注射毒/品,让我半条命都耗在戒/毒所。最後,我很喜欢赵一帆,你也想抢走。我们在一起五年啊,为什麽你非要动他……你想把我变成最後的孤家寡人吗?”
对方没有回答,或者是不想回答或者根本回答不出。叶梓文注视著他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我想大概是我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叶梓文,没办法依附著你了。”他顿住,叶子钧缓慢的抬起头看他,眼里的痛苦渐渐退去,只余呆滞空洞的神情。
而叶梓文恍然未觉,继续道,“其实你有一点说对了,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我有的你也有,这样下去永远都没办法结束,所以我决定……”哢擦一声,一件坚硬冰冷的物品抵在叶子钧的腰侧。
只听叶梓文轻声道:“对不起,我大概也没的选择。”
‘砰’的一声,叶梓文後退几步,冷淡的看著鲜红的血液从叶子钧的腰侧漫出,一滴滴汇聚成他身下的一滩。叶子钧倒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伸著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裤腿,但最後还是落了下来。
而他脸上的神情漠然,看不出人在想什麽。
叶子钧早就弥足深陷了。
那个人分不清自己对兄长究竟是利用之心还是真心爱护,人类到底是矛盾中的生物,特别是他们两个自己,永远不是那麽简单。
倒也可怜。
所以他到最後还是心软了,没有直接要那个人死,而是让他生死自由天命。刚才的枪击没有装消音器,如果酒吧足够警觉,说不定还有时间送他进医院抢救。
门外的同伴敲敲门,叶梓文收起枪,低声应了一声。推开门,他不动声色的消失在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