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箭没入身体的时候痛不痛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看到黑暗中上演着过往的一幕幕。他认真地看着,画面从那个孩子出生起一直不停地演着,每一幕都能让他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他应该死了,可心中那奇怪的情绪是什么?是不甘吧,他其实是有遗憾的,遗憾他没能好好的待那孩子,这些年,总是南征北战,从没有时间好好的弥补那孩子。
错过的总是无法回去,他此刻多想与那孩子过个年,多想陪着那孩子好好长大。
他多想好好的疼惜那孩子。
若能重来,那该多好?
身体突然变得十分沉重了起来,就像有只手拽着他,他挣脱不掉只能不断地下坠,飞速的下坠,周围的一幕幕从他眼前倏闪而过。
奇怪的是安晟并不担心此刻的境况,他应该已经死在了宇都的城楼上了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一阵天旋地转,安晟似乎跌进了一片柔软中,他感觉身子晃了晃,站立不稳,眼前的黑暗渐渐变成了灰雾,他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他努力朝前看去,心头猛得一缩,揪痛得几乎要跌坐在地。
他看到熟悉的院子里,那棵老树上,那个少年浑身浴血。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雪上,汇集成一滩血水。
安晟的心,也在滴血。
他想说话,他要让人去找大夫来,他要去将那孩子放下来!可是,他张着嘴,只发出了了嘶哑难听的呜咽声,安晟怔愣在了原地,他哑了?
鞭子凌厉的破空声拉回了安晟混乱的思绪,他朝那声音看去,瞳孔猛得一缩,他看到另一个他挥舞着手中的蚀渊狠狠的抽打在那孩子的身上。那孩子虽极力抑制还是忍不住低低的闷哼了一声。那鞭子抽在少年的腰侧上瞬间便绽开了一条血痕。
那也有个安晟,那么,他是谁?
安晟低下头,他看到他的头发花白,他摊开双手,没有习武之人该有的茧,只是一双苍老粗糙的手。
“你这个孽畜!你为何故意不救鑫儿,你何以如此歹毒!”
那个自己声声泣血质问撞击着安晟的耳膜,那一下下鞭子仿佛抽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心如凌迟般的锐痛,他使劲的揪着自己的衣襟也无法减轻半分痛楚。他要去阻止那个自己。
“哑叔,你怎么站在这?这院可是王爷的院子,即使是院门也不能久站。”一小厮打扮的人过来拉了把安晟,也瞥见了院内的情形,拉着安晟的手也明显的抖了抖,但很快又拉着安晟赶紧离开。
安晟并不想走,他想要去阻止那个自己,可他发现他的力气竟没有那小厮大。他被那小厮一路拖拽着,一直到了下人的大院那小厮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训道:“哑叔啊,幸好没人看到你在那站那么久,二王子走了,王爷这几日是难过得不行,虽平时待我们这些下人不差,可也不能去触王爷的脾气啊。你看那四公子那么惨,此时的王爷绝不能招惹。”
安晟想要说话,呀了两声也终是明白了那小厮为何叫他哑叔了。他此时只是个王府下人,他能做什么!
那个孩子……他该怎么办?
“哑叔,哑叔?”
安晟回过神来,那小厮道:“我知你心慈,可是四公子生来带罪,他虽可怜可是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爱莫能助。更何况这次他害得二王子殒命,怕是王爷不会放过他了。”说着那小厮感叹道:“这次若死了也好,不用再受这些个苦了。”说罢小厮重重的叹了口气。
安晟心绪繁杂的立在了原地,他知道那孩子不会死,可是他哪里还忍心看那孩子受苦?
“哑叔别发愣了,这午时快到了,赶紧送饭去地牢里吧。”
安晟有些茫然,那小厮看哑叔的神情好似三魂丢了六魄般,眼中全是痛苦,他虽然不解为何哑叔今天如此奇怪,但哑叔不会说话也不识得字,他问了也是白搭,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许久后安晟脑子才转了起来,他以前去地牢是有见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负责给那些犯人送饭。想着安晟按着自己的印象去了后厨领饭,他有记得他吩咐过就是地牢的犯人也要给饭吃。安晟想这个时候应该能看到那孩子了。
安晟才到后厨门口,厨娘就已经将饭菜放入高高叠起的食盒中交给安晟。安晟有些吃力的拎起食盒往地牢去,才到地牢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这副身体估计十分苍老了。
他颤颤巍巍的下了入地牢的台阶,将饭菜分发给了地牢里的犯人,饭菜都是清一色的糙饭和过水的青菜,相比其他牢狱里只有水和硬馒头他平成王府里对犯人的待遇已是极好的了。可是安晟一想到子懿只能吃这些他心底泛着酸楚,那孩子胃不好,生病受伤谁吃得下东西,更何况是这样的饭菜?
安晟盘算着晚上的时候他想办法弄些粥来,先找机会看看那孩子。
他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分发过去,一直到了最里间,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那碗饭。他的手抖个不停,他看到那孩子就那般毫无生息的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全是狰狞的鞭伤,虽然上了药止了血,可那一身伤还是狠狠的扎进安晟的眼里刺透了他的心脏,让他痛彻心扉。
安晟眼睛酸胀得不行,他揉了揉,才感觉到手背一片湿润。
他想问那孩子是不是很痛很冷,可他不会说话,他从来没有那么恨,恨上天给他一次回来的机会却什么都不能说。
安晟泪迷眼,完全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