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栉王在离开京城不到百里的树林里断了气。押送他的公差们草草就地挖坑,掩埋这个高贵血统的王子。
离京多日的琛棣恰在此时回京,吃惊地撞见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堂兄,谣传中的异母哥哥的葬礼。
公差们用戏谑的口气说,得罪了大皇子,这种下场还算是便宜的。
琛棣的手上从没沾过任何形式的血迹,也根本不知道大哥为了保有自己的纯洁付出过什么样的努力,他只是单纯的愤怒,愤怒于同胞相煎的残忍与血腥。
二皇子冲进皇宫,大声责备兄长下手太狠。
“就算是政敌,也毕竟是同族,何必一定要置之于死地?他已经被贬为庶民,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朱琛棣激愤地问。
皇长子惨然一笑,觉得什么话也不想多说。
虽然弟弟过着这种纯净的生活是他的愿望,但一想到自己疼爱他那么多年,生死攸关时不见他人影,复仇时却看见他跳了出来宣讲仁义孝悌,心里不免有些苍凉。
当晚朱琛棣喝的大醉,捉住陪伴他的闻烈不停地问:“大哥的心肠怎么会这样狠?还有什么是他不敢下手杀的?”
闻烈安慰朋友道:“至少他还爱你,无论如何,他不会对你下手。”
“也许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绝不会和他争那个皇位的……”朱琛棣灌下一杯酒,“对他来说,皇位真的那么重要?”
对兄长充满不信任的二皇子并不知道,在这个世间上最没有资格质疑朱宫棣的人就是他,被保护和宠爱着长大的他根本从来也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大哥,没有看到过冷硬面具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琛棣与闻烈两个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朱宫棣那段被抹杀掉的凄美爱情,不知道那张冷淡面容下所蕴藏的激情、热血与勇气,更不知道那个冰凉的皇位,从来都没有被宫棣放在眼里过。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朱宫棣这个人的,只有那远在邺州王宫,在他还是大脾气的小孩子时就认识他的凤阳男人。
琛棣从此以后更加经常地到处乱跑,认识各种各样的朋友。他相信自己依,他说服自己原谅他的冷血。
虽然他并不明白,朱宫棣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原谅,尤其不需要他的原谅。
他对得起自己的母亲、弟弟,也对得起柳儿。朱宫棣此生,从未背叛过自己所珍爱和重视的人。
当他爱的时候,那份爱就是绝对的真实与纯净,没有掺加半点杂质。
普天之下,他只欠一个人的。
他只欠凤非离的。
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朱宫棣还没有这份亏欠的感觉。
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凤非离爱他。
或者说,即使在很久以后,他也不敢确定凤非离是不是真的爱他。
栉王死后的那一年,凤阳王以朝贺皇帝圣寿为名来到京城。
皇帝每年都过生日,从未曾见过凤非离的影子,今年的生日也并非整寿,他却想起了偏偏要来。尽管朝廷并不欢迎这一支庞大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军队的朝贺队伍,明面上却不得不摆出欢欢喜喜的样子。
凤非离带了近千名精兵进城,尚有两千左右的人马留在城外,这个行事滴水不漏的人不会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大皇子代天子于城门迎候,并遵照凤阳王的提议邀请他住到自己的皇长子府里去。
凤非离显然没有忘记关于扮演恋人的那个约定,乍一见面,他就当着千万双眼睛的面高高兴兴地将宫棣拥进怀里,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
宫棣忠实地履行自己的承诺,没有回避,没有挣扎,面带微笑地接受这份热情的表示。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虽然他现在已经权倾朝野,但也只有在身旁看到凤非离的影子时,才会觉得放松。
凤阳王在京都有着深不可测的权力网,每天川流不息地有高官权贵前来拜见,几乎将皇长子府的门槛踏破。自来到这里,凤非离只主动出门去拜访过一个人。
那就是当朝国师闻湛。
在闻府的大厅上,成年后的凤非离再一次见到那个有着超然地位的国师。
闻湛看起来变化不大,只是增加了一些白发和皱纹,眉宇之间的清郁之感仍不减当年。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长身玉立,俊美无俦的少年,敏锐的眼光,顾盼神飞。
凤非离却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个被宫棣捉着小脚,倒提在空中的胖乎乎粉嫩嫩的婴儿,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半天才勉强收住。
闻家二公子皱了皱眉,他对凤阳王的第一印像由此而来:轻佻。真是一个轻佻的男人。
这个印像直到很久以后,也没有改变。
“这是犬子闻烈。”闻国师介绍道。
“知道……呵呵……我认出来了……”凤非离忍着笑道。
闻烈板起了脸。初见他的人要么惊叹要么赞誉要么尊敬,绝没有一个人敢像凤非离这样,觉得他好笑的。
“那个时候你就那么点长,哭起来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好可爱。”凤阳王丝毫不看闻家二少爷的脸色,用手比划着,专挑人家不爱听的说。
闻烈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你不信?可以去问大皇子殿下啊,当时他还抱过你呢。”
闻烈再次哼了一声,这回扁了扁嘴角。
他非常不喜欢大皇子朱宫棣,觉得那个人阴沉狠辣,城府极深,远远不如自己的朋友朱琛棣开朗爽直。
凤阳王唇角的笑容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