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睁开了眼。
——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有些微的马嘶鸣声,这本是正常,但为何声音居然是由远及近呢。他静静听了会,还听到院中有极轻、极怪异的声响。
曹植微皱了眉。他轻轻打开窗,往下看去。
仅此一眼,瞳仁豁然缩紧!
不远处立着百余精良骑兵,而庭外则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人,曹植分明瞧见这些都是守夜的卫队。昏暗灯线里,根本已分辨出那几个人究竟如何。只下意识觉得……他们都已死了!
有几名穿着他们衣物的人,大开了驿站之门,将那一小队引入其中。
曹植死死攀着窗柩,浑身血液渐渐凝固。
既有内应,这些人便不可能是一般贼匪。又到底是谁,居然想趁着夜色将他们尽数斩杀?
此时已至千钧一发之际,绝非思索何人之时。曹植幡然醒悟。他大开房门,在门边两门守卫惊讶的神色里,大喊一声“敌袭”。
先前大部分人认为北方既已是主公天下,自然无人胆敢冒犯,更何况有近百人守在庭中,已是密无一疏。因而驿站中大部分人皆已陷入熟睡,就等后半夜被唤醒接替守夜。
而曹植这一声大吼,整个驿站才轰动起来。
曹丕睡的并不大熟,骤闻声响胡乱抓了件外衣披上。他先找到曹植,见他安然无恙且听闻了战况经过,再将甄姬送往卞氏屋子,命十余人保护。
里面动静驿站外边当然也有所听闻。然而外边之人并不贸然攻入,反而下令放箭射杀。
曹丕下令冲出包围,见得前方冲出之人俱被射成了刺猬,只浑身抽搐几下便轰然倒地!
曹丕满面惨白。
他反应过来时,来不及拂去额上冷汗,下令禁闭大门。
但就在这一番时间,他们又损失了几十人。
曹丕深吸一口气。他环顾四下,目光冰冷:“诸位认为如何?”
他的目光犹如针刺,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敢与他对视。有人吞了口口水,嗫嚅道:“末将以为,我们应当投、投降……啊——”
他的话没说完,曹丕手中利剑已贯穿他的胸口,只能瞪大了眼,似全然没想到曹丕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曹植也已冷静下来了。
他看了曹丕一眼,见他面上一片阴霾,握着他的手淡道:“投降是决不可能的,他们来势汹汹,比之劫匪架势更像是士兵。所以我们除了战,便唯有死。”
无人说话,驿站之内一时有如死坟。
曹植叹了口气:“驿站能护得我们一时,长此以往却不亚于瓮中捉鳖。”
曹丕显然也明白危机,强自镇定下来,只是声音之中还有一丝颤抖:“诸位有何计策?”
众人相顾无言,唯有曹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擒贼先擒王。”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眼角一抽。
但这一句话说的轻松,且不言他们根本出不去,哪怕出去了,也根本到不了对方首领面前。
未等他们纠结出如何擒王,一楼某间房内居然射出一支燃着的铁箭,撞翻了油灯。
众人面色愈发白了。
——他们居然想烧死他们!
曹丕咬牙道:“灭灯,上楼!”
驿站中一片晦暗。
众人房间,拔下火箭,灭去火光。站到曹植房中,一时只觉外面更是亮如白昼。
如今他们在暗,敌在明。
但他们之中并无几名弓箭手,弓弩、箭支也不多,很快便要用完。
十多人引弓射箭,几声惨叫,敌方有四五人被射落下马,引起一阵骚动。然此时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外边还有至少百人,而驿站一楼已有至少四个房间起火了。
火势越来越大,再过片刻,他们便都被烧死了。
曹植深吸一口气。
他已瞧到了那命将领,躲在那些人之中。
他便取了把弓,瞄准敌方将领。停滞片刻,忽然干净利落抽手,箭支呼啸而去。
前不久他学了些射箭的技巧,会了点皮毛。而这些皮毛,在如今也是极重要的。
他习武至今,只教训过纨绔子弟,从来未曾杀过人。但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一箭射死敌方所有人。
人在危机时刻,总能爆发出无限潜力。曹植亦是如此!耳边传来凄厉的一声惨叫,曹植心中雀跃——射中了!
但当他看去时,却发现那一支箭……居然射歪了。
他原是对准了敌方将领胸口的,不知怎地居然射中了他身边之人的眼睛。那人痛极,一手去捂那只眼,另一手则胡乱抓人。忙乱之中死死抓住了他身边的首领,砰一声跌到地上。
而他们胯下之马也嘶鸣着被惊扰。其中一匹甚至踩中了那首领的胸膛,猛然晕了过去。
见首领都晕了过去,其余人登时群龙无首。再听得曹丕趁机大喊一声“杀!”,以及驿站大开了门后冲出近白人,七八成人居然瞬间就转身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