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大火的洗礼,驿站的情况毫不逊色于之前被烧的得只剩下脆弱骨架的鸿胪寺卿办公房。
狄仁杰看见把守在驿站门前的中郎将,连忙下马行李:“下官拜见大人。”
中郎将见是狄仁杰,连忙上来将人扶起:“狄大人不必多礼。”
狄仁杰又作一深揖,恭敬道:“有劳大人彻夜坚守此处。”
“狄大人言重了,听从调遣乃士军天职。”
狄仁杰往驿站内未受火舌波及的屋舍看了眼,又道:“大人昨夜可有发现甚可疑之处?抑或什么可疑之人?”
“我的兵士牢牢把守在驿站至密林边缘之间,每隔一刻便派遣二人小队至密林巡查。可要说可疑之处与可疑之人,并无太大发现。好似自扑灭大火之后,一直无甚值得注意之事发生。”
狄仁杰沉吟片刻,只觉自己好似一只蝉蛹,外头被蚕丝牢牢束缚,却找不到可以破茧成蝶的突破口,案情胶着。他回过神来,又对中郎将一抱拳,道:“有劳大人,那么下官可否四处转转。”
中郎将回以一揖,道:“狄大人请便。”
狄仁杰微微颔首,正要牵马往密林走去,不料往未被大火波及的屋舍里传来一阵吵杂之声。狄仁杰的脚步闻声而停,目光亦是寻声而去。
“崔大人,崔大人,崔大人请留步。”一名带刀侍卫急急跟在崔千裴身后,神色慌张。而被叫之人却面无表情,对身后之人的请求置若罔闻,冷血得一如狄仁杰初次见他。
然而崔千裴的熟视无睹却让那名带刀侍卫心急如焚,见崔千裴已经要走到前庭,吓得连忙跑上前去挡住崔千裴脚步。
崔千裴步子倏停,慢条斯理地背手而立,垂着眼皮斜斜睨他:“好狗不拦路,这道理,你家主子没教你么?”
那侍卫一抱拳道:“回大人,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请大人体谅。”
“体谅?”崔千裴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围着他转,阴阳怪气道:“可有别个来体谅咱家?咱家奉圣上之命随张大人押运外邦贡品上京。哪料张大人出师未捷,遇上这火险陨了性命,若奉命押运之物再有甚差池,只怕你我都难承其果。”崔千裴踱回原地,发现驿站外牵着马望着这边的狄仁杰,又语带恐吓对那侍卫道:“为免押运途中再生事端,咱家只能先把贡品押运进城再回来处理张大人之事。若你还想这项上人头能多留几日,就莫再诸多阻拦。”
“只是,崔大人……”
“因何事喧哗。”中郎将手握佩刀刀柄,行起路来虎虎生风,两三步便来到几人面前。
“大人……”侍卫连忙低头行礼,并把事情缘由一一道来。
中郎将听后,瞥着崔千裴不悦道:“崔大人,本官也只是公事公办,未有撤离命令下达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驿站。”
崔千裴冷笑一声道:“下官深知大人尽忠职守,可下官也是奉了圣上之命要将贡品押运上京,若非遇此意外,此时咱家已经与张大人把东西送进皇城了。大人也知,押运之贡品,是用以犒劳十万归朝水军,若再出什么差池,我怕……”
“这……”中郎将语带迟疑,稍稍侧身,往狄仁杰看了眼。
崔千裴见他立场不定,自知有机可乘,便又乘胜追击:“大人把我等关押在此,莫非是圣上怀疑,那把烧死张大人的火是咱家点的吗?”
中郎将急道:“本官从未说过此话,你莫要信口雌黄!”
“既然如此,那便放人。”崔千裴自上而下,俯视有些许气急败坏的中郎将,帽下白发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更显得盛气凌人。
“两位大人均是尽忠职守的好官,如此争拗亦非良方,不如容狄某一献拙见。”狄仁杰不知何时绑了马走了上来。他笑容可掬,态度谦和,一副和事老的做派。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因狄仁杰一打岔,倒稍稍缓和了下来,不约而同道:“狄大人请讲。”
狄仁杰笑道:“昨夜因事出突然,尉迟大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冒险调遣中郎将大人于此驻守,其目的以来是保护驿站官员以免多生事端,二来也是想借御用金吾卫以助大理寺破案。而崔大人是奉圣上之命押运贡品进宫,如今张大人遭逢不测,想必崔大人心中依是悲恸不已,如此亦要奉命行事,实在难得。既然如此,只要以两位大人不失职为前提,便一切好说。如今午时将过,留在此处证物与张大人的遗骸亦要转移,遂大理寺必然有人马前来支援,大人不如分派一队人马随崔大人入宫,一来可保护大人安全,以免入城途中再生事端,二来大人也不算失职,且如此一来,崔大人亦能如期入宫面圣。且看二位意下如何?”
“然也!”中郎将抚掌大笑,也不待崔千裴同意,便风风火火地去调派人手。
崔千裴冷笑一声,向狄仁杰微微行了一礼,并无诚意地道:“多谢狄大人体谅,这人情崔某欠下了。”他深知自己在狄仁杰眼里也是逃不出干系,狄仁杰虽说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深明大义,但明眼人便知这所谓‘保护’不过也是监视罢了。可狄仁杰已经给他拾阶而下的机会,他也不必不识抬举,何况押运贡品一事若再出点什么事,后果便难以设想了。
狄仁杰笑道:“崔大人何必客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狄某不妨大人做事,先行退下。”
崔千裴皮笑肉不笑地作揖告退,不时便领着一队人浩浩汤汤往城里去了。
狄仁杰往那被烧得狼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