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澜只是略略提一下,并无意在盗贼的话题上纠缠,他假意喝一口茶,便又转了话题:“听萧段说,楚王毅然献出恒河两岸的良田用于修渠,想不到楚王竟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本王佩服。”
楚王纵然心中有怒意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脸上挤出一抹笑意,说道:“治水乃利国利民的大事,本王自当尽力相助。”
冷月澜展颜一笑,说道:“陛下在宫中常常提起楚王,说楚王乃国之栋梁,楚王今日之举确如陛下所言。”
楚王抚须笑道:“熙王谬赞了,本王不过尽了本分罢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冷月澜不愿多留,于是放下茶杯,优雅地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楚王暗松一口气,立刻起身相送,直至冷月澜的身影消失在前院,他才冷下脸,一掌拍向几案,恨声道:“冷月澜,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直至心中的怒意渐渐平复下来,楚王才唤出躲在厢房内偷听的谋士朱睿,命令道:“你去告诉白天择,就说本王答应和他合作。明日卯时,本王在香山的十里亭等他。”
待朱睿退下之后,楚王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道:“冷月澜,本王就让你再逍遥片刻,待本王功成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楚王一甩衣袖,愤愤地离开堂屋。
第28章 蒹葭寄语
拜访了楚王之后,冷月澜又召见了安陈县的各官员,责令他们配合萧段治水。各官员见了冷月澜,心中惶恐,恨不得把他当佛供起来,哪敢违令。
而楚王在献田之后也不再有任何动作,修渠之事得以顺利进行。冷月澜和萧段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率领数万河工来到夕柳河边拜祭河神。
由于冷月澜之前卜过一卦,说他命中忌水并死于水中,这让萧段心中戚戚,坚持不肯让冷月澜同往拜祭。冷月澜虽然不甘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妥协。
这天阳光明媚,金风送爽。萧段恭敬地立于河堤上,命下属宰杀白马,投入河中,再恭率数万河工跪拜河神,礼毕,他亲自朗诵祭文。
详云烁绕,阳光如银瓶泄水,映得眼前明河如雪。萧段身穿白罗祭袍,白凌印花抹额,那灵妙风姿何殊天宫仙人。
他手执祭文,举止庄严,声如清泉溅石,洋洋似水,让人如听仙音,十分悦耳。
忽然天空风云突变,下起倾盘大雨,并狂风大作,地面上一片飞沙走石,雨水如碎空撒玉,打落在人的身上,阵阵激痛。
萧段的祭文尚未朗诵完毕,却被扑头扑面的雨水打得几乎睁不开眼,他的声音也渐渐被风雨声掩去,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粘在身上极不舒服,但他却不为所动,后背倔强地挺着,艰难地继续他的使命。
风雨太骤,渐渐河水盛涨,似有决堤之势。萧段抬首望了一眼河面,神色骤变,他急令河工搬运沙石堵塞河堤,意图力挽狂澜;但见所有沙石沉没于河水之中,却起不到作用,水势越涨越高,只怕再过不久,这夕柳河附近的土地便要变作汪洋。
萧段渐渐冷静下来,命令停止堵堤,向身边急得跳脚的安陈知府陈少亭说道:“陈大人,你马上遣散这里的所有河工,并安排百姓上山避水。”
陈知府就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刻转身想走,但他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疑惑地问道:“大人,难道你不去避水吗?”
萧段的唇边泛起一丝淡然的笑意,神色皎洁如雪:“祭文尚未诵完,若我中断祭典,那是对河神的不敬,必遭天谴。”
陈知府扫了一眼风高浪急的河面,很想说天谴就在眼前,若不快逃,那便真的要遭天谴,但看萧段那神色坚决的模样,似是情愿以身作祭,保全万民性命。
陈知府知道萧段心意已决,便转身去遣散所有河工,并组织百姓上山避水。
劲风袭来,把萧段身上的白罗衣吹得猎猎作响,怒涛拍打岸边,水花掠过他的衣衫,立刻在那如玉瓷的肌肤上留下几个红印。萧段神色如常地继续朗诵祭文,惊涛在前而不摇足,以最虔诚的声音在风雨中念出祭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