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难道……你没有不舍?你就甘愿……那样落发去当和尚?”
清嚣一时无语,他的目光落在了涯行暮紧抓着自己的手上,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这世间,究竟有什么该让我不舍……也不知,该有什么去让我执着。”
声音轻不可闻,似是和煦的风,吹入涯行暮的心间,这样的清嚣,教人心疼。
涯行暮很想冲着清嚣大吼,吼他是否知道一旦剃度,之后一切便再无退路;吼他是否知道他若是剃度,他今生便只能够与佛经木鱼为伴,成日瞧着那不会说话的佛像,成日嗅着那教人烦厌的香,成日吃着那没有半点荤腥的菜,甚至连喝口酒都是大大的忌讳,便是连今后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被彻底的剥夺……
可最终,涯行暮不曾吼出口。
他知晓的,若是清嚣还有别的选择,他又怎么会来到这枯燥的和尚庙,又怎么会选择剃度?
正因为清嚣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所以……
他只能当和尚。
总觉得心间是说不出的难受,但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涯行暮下意识的抓紧了清嚣柔若无骨,好似女子才会有的手。
“我虽知说这话于你或许象是玩弄你,又或许象是不负责任的戏言,但……我是认真的。若是你已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让你不舍,不知该有什么让你去执着……那便当是我拜托你,把我,当做是你在这尘世之间最后的执着,最后的不舍。”
闻言,清嚣猛地抬头将目光投向了那脸上有着一抹淡笑但却绝非是轻佻的笑的涯行暮,清嚣一脸讶异。
“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我明日便要剃度,便要断了一切凡心杂念的,你说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不该有执念。
这是清嚣活到现在以来所得到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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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娘亲曾经偷偷带着他上街玩过。瞧着人家捏出来的那栩栩如生的泥人儿,年幼的他只想要。许是知道了买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一开始,娘亲是不肯买的,可是瞧着那因为得不到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的清嚣,娘亲终究还是心软了。
买了一个泥人儿回家的清嚣很开心,拿着个泥人儿乐不思蜀的他甚至连娘亲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都忘了。
——切记,在你爹回来的时候可千万不能玩儿。
忘了这话的他玩的很开心,直到那一巴掌将他打飞。手中的泥人儿被他那挂名爹爹夺走,而后拿在手中瞧了一阵子。
“这泥人你哪儿来的!”
因为从不曾给清嚣买过任何东西,所以樵夫很清楚清嚣不该有这东西。所以这东西,要不就是有人买了给清嚣的,要不就是清嚣偷的。
听到了清嚣的哭声,娘亲赶忙从里面的灶前赶出来而后拦在了清嚣的面前。瞧着樵夫手中拿着的泥人儿,她便已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唯恐樵夫误会,娘亲连忙朝着樵夫说道,“今日……我瞧着天气不错便想着带清嚣出去玩玩……途中经过了泥人摊,瞧清嚣似乎有些兴趣,所以我便买了,你别和清嚣计较。”
自知自己的女人的话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若仅是有些兴趣,她怎可能冒这么大的险去买一个泥人儿?
准时清嚣闹了一番,她才会答应买下的。
一个泥人儿怎么说也是要几文钱,几文钱说来也够买好些菜了,想着这些不必要的银钱竟花给了一个杂种,樵夫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无法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下手,那吃苦的便只有清嚣。
那一天,清嚣被打得甚至吐了血。连发了几日的高烧之后,清嚣再不敢想要什么东西了。
若是给,能拿,他则会拿。不该,或是不给,他便不会有一丝妄想。
因为……
他的命便注定他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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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意思……谁知道呢。但是不知怎的,我只是不愿与你断了缘。我知道你明日剃度势在必行,但是……当了和尚又如何?剃发不过是形式,真正舍弃色相嗔狂之人,这寺中究竟又有几人?我说我会做到此生不留你一人,我定当做到,但多少我也想要有个念想,所以,若是你心中独有我一人……我此生也必定只伴你一人的身侧。你说如何?”朝着清嚣坐得更近了些,涯行暮伸手轻轻的触摸着清嚣柔软的青丝,他唇角的笑开始凝着。
这个念想……
若是自己许下了,之后又该会有什么果?
清嚣不敢去想,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再次找来一个苦果。
只要不求,即便得不到可能的好果子,但至少苦果也不会被招来。
“说要伴我身侧,此生绝不留我一人什么的,分明就是你自说自话来的……我从始至终就不曾说过要你许我这样的事。”拍去了涯行暮触碰着自己青丝的手,清嚣再将自己那被紧握着的手自涯行暮的掌心中抽回,他说道,“于我而言,唯一不痛苦的便是彻底的与这世间一切杂心杂念断了关系,从此不涉足尘世,做到心如止水,这便是于我而言最大的救赎。如今我好不容易可以摆脱这心中的苦痛,你又何苦要将我拖回那会令我万劫不复的尘世深渊?”
这不似这个年纪的孩童的发言令涯行暮微微愣怔,瞧着那面无表情的说着这话的清嚣,一时之间感觉到的被羞辱感教他愤怒。
这样,简直就象是自己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到头来,原来做了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