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中元的印象里,程维哲幼时极为聪慧,学堂里的课业没有哪个他不会做,也没有哪个他做不好,几乎是所有人的榜样。后来他一别经年,再回来时却发现长大后的程维哲开起了茶馆,端是听着隔壁那里时不时传来的说书声,便知他茶馆的生意极好。
这样一个能做得了学问,经得起买卖的人,现在居然来跟他说自己会点茶之法。
杨中元不由惊讶地问:“阿哲,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程维哲抬头看他,见他说这话真不是恭维,不由好笑道:“我不会的事情多着呢,首先我就不会厨艺,连粥都没煮过。”
听到他说厨艺,杨中元也不由跟着笑笑:“那是你没有学,说不定你学会了,比我还厉害呢。”
程维哲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小炉灶上面的水壶,见水已经烫得差不多了,忙过去细看:“你别夸我了,我可知道我自己,你那一手技艺,我是学不会的。”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个喝什么茶?”杨中元取来一个枣木托盘,把一个茶壶两个茶盏摆在托盘上,“条件有限,咱也没有小炉红梅银碳,水也是我家院中井水,比不得泉水甘甜。”
“喝荣华吧。咱们自己喝着说话,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这大夏天的,守着个火炉还不热死。”程维哲见小壶里的井水已经沸开,水中翻滚而上的气泡微微发着声响,忙把它从炉灶上拎起来。
杨中元已经用茶匙往茶壶里加好茶叶,程维哲拎着热水过来,先是往茶壶里蓄满热水,盖上盖子之后,又烫了一遍壶体。
霎时间,浓厚的茶香就弥漫在小小的面铺子里,这会儿大灶里的柴火已经尽数熄灭,锅里炖着的鸡汤也不如饭时那样香,竟被茶气盖了过去。
“好茶!”杨中元深吸口气,感叹一声。
程维哲见他抽着鼻头,那摸样跟小时候耍赖时别无二致,不免有些好笑,他微微扬起嘴角,稍等片刻,便给两人一人斟上一碗。
茶盏是浅浅青碧色,而茶汤却有些红褐艳丽,配在一起,倒是极美。
“尝尝吧,这茶知你肯定爱喝,我多进了些,管够。”程维哲说着,又指了指那瓶白庭,“这个泉叔喝最合适,性温不良,清热解火,口感也颇为清淡。”
杨中元白他一眼,瘪着嘴道:“我又不是没喝过,自然知道这些,你嘱咐个什么劲。”
程维哲低头抹了抹鼻子,转瞬功夫就换了话题:“你刚说想加凉菜,说说你都想做什么?”
说起吃得来,杨中元的心思就被全然拐走,他先是想了想,然后说:“这个时节,绿叶菜都甚是便宜,我当时想着不如做麻油菜心,小白菜如果当日没有,那做麻酱油麦菜也是行的。”
这两种都是凉菜,只不过麻油菜心口味清淡,配着面条吃刚好爽口,而麻酱油麦菜味道重一些,却是咸香不腻,既有油麦菜的清香,也有芝麻的醇厚,做法都十分简单。
虽然只是普通的两道凉菜,但程维哲听他清亮的嗓音说出来,就不由咽了口口水,主要是杨中元手艺实在太好,无论他说做什么,程维哲都理所当然认为再没哪个大厨比他强。
但馋虫被引出来的同时,程维哲也想了更多:“我刚才就说,铺子里只有你一个师傅,这两样菜我虽然不会做,但也知道放久了味道就会不太新鲜。你这里是面铺子,我认为围绕面这一个字主打就够了,其余都是陪衬。”
程维哲毕竟开店时间久,经验也更足,杨中元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听他的:“你说得对,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这可难住他了,要说吃,程维哲在行,但要说做,他可不行。他一边盘算着不想让杨中元白天耗费太多精力,又使劲想着能存一天味道都不变的凉菜,可着实有些苦恼。
他想着早起家里餐桌的那些菜肴,突然灵机一动:“小元,你会做素什锦吗?”
杨中元一听这名字,立马道:“这个谁不会啦,小菜一碟。”
“你觉得这个如何,我记得小时候冬日雪天,我们去书院读书,我爹就给我带过这个配饭吃,放一上午,味道丝毫不变,做法应该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