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碧想:这人固然怕死,但起码勤于刑务,兢兢业业,是个好官。他心不偏颇,已是难得。大宣有臣如此,自己应高兴才是。
他才这么想的时候,御史都事厅的人跑过来跟他说了个事,他立即高兴不起来了。
那人说:前些天内阁首辅去了范大人的尚书府,范大人没开门,梁业年竟然不要脸地硬闯了进去。他进尚书府时身边带了三个娇颜貌美的女子,出来时满脸春光,那三个女子却不见了!
李见碧抬头问:“你是说梁业年给范平秋送了三个美女,那范平秋收下了?”
那侍厅点头如蒜。
李见碧闭目不语,心里的怒火却蹭蹭往上窜了出来:这范平秋刚在前不久得了名舞姬,时不过月,竟又收受了三名女子!这不要脸的东西,他到底是何等的色.欲熏心,欲求不满,就不怕一把年纪了,夜里侍候人的时候突然精尽人亡吗!
他气的不是梁业年送美人,他气的是范平秋收了美人。李见碧喝了口凉茶,说我知道了。他外表不动声色,却是在心里狠狠划了范安一笔。
他心里自对范安不满,但他的人每日盯着尚书府,却再没挑出一点不是。
不想几日之后,他的侍御史又过来跟他说了个事。说大人数月前探望尚书府时,曾叫下官去查查范大人两个儿子的生母。我查了范平秋当时被贬所在的洲府,当时他身在祁山,确实只有一位夫人,并没有纳过妾。而当时护送范平秋进京的四名武侍却说那两个都是范平秋的儿子,我觉得奇怪,便让大理寺的少卿抓了那四人来审问,果不其然,那其中一个并非范平秋的儿子。
侍御史道:原来他上京路上曾被土匪抢劫过,所在洲府的护军将将他救了出来,那土匪头子有个两岁大的娃娃,范平秋临走时请了情,将这娃娃认做自己的儿子了。
李见碧哦了一声,他手执着审卷,眼里泛了点柔光。静默半晌,却道:“稚子虽小,却也是有罪之身。他此举犯了包庇之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他身为大宣刑部尚书,刑法之首,当做表率,罪加三等亦不为过。”
他这是有心要抓范安的把柄,见缝插针,一旦有个破口被他看见了,一手下去,能把范安五脏六腑都给拉出来。
范安此举乃是出于人情大义,但因此将他治罪却太不厚道。李见碧想:此事可以做为把柄要挟于他,却不能以包庇之罪去弹劾他,否则得理却要失了人心。
他心里有了计较,便打算用此事吓一吓范安,做得好了,指不定事半功倍,将那人的心给拉过来。最起码,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向着内阁。
他这样想着,便吩咐一旁的侍御史,说我今晚要在府上请宴,你做份请贴送到尚书府去,务必让范大人亲自前来赴宴。
那侍御史心领神会,午时没吃饭便往尚书府去了。他在尚书府门口下了马车,让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那门人打量了他两眼,说“范大人今天不在,有什么事我们替你传达便是。”
白御史笑了,说也没什么事儿,就我家李大人今晚设宴,要请范大人吃饭。范大人上任数月,也没什么表示,心里很是愧疚。
“李大人说了,如果范大人今日酉时还不来,便将亲自登门来请。”白御史道,“可不管你们范大人是摔了,病了,还是死了,反正他今日不来可决计不行。”那四人想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但见他一脸微笑着似如玩笑,又看他身穿着五品官服,虽及不上范安的品级,却也是不容得罪。于是也只是站着没回嘴。
白御史说着将一纸请贴交到那侍从手里,说等你家范大人回来了,可别忘记告诉他。
白御史说完便走了。那四个门侍平日得了范安的吩咐:但凡朝中官员,有任何人来请见或者请宴,都说不在。但四人手拿着那请贴,思量着若自家大人不去,李见碧真亲自来请又如何是好。于是便进去通报了范安。
范安手拿着那请帖,一颗心飘飘忽忽地浮着。这李见碧前几日在赏花宴上那么嫌弃他,今日怎么会想起要请他吃饭阿?莫非心性大转,知道自己的好处了?——白日做梦!那冷石铁心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有好感,况且自己三番两次得罪了他,此次该不会是个鸿门宴吧。
范安吱吱嚅嚅道:“哎……我这几日期身体不适,不能去了。你且帮我去李大人府上回个话吧。”
那门人回道:“那送信的御史说了,若大人不去,无论何种缘由,李大人都将亲自来请。”另一人见范安面露难色,又道:“大人身任三品刑部尚书,又何惧那人?大人不放心,只管多带几个人便是了。难道兰台的人还敢吃了大人不成?”
范安心想我若人都在御史府上了,多带几个人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把刑部的打手,狱役和刽子手都给带去?那活脱脱就是去找茬打架,像什么样子?
其实不过一顿饭,新官上任,拉帮应酬,于情于理都再正常不过,何必这样戒备满满。但他并非范平秋啊,杀害朝廷命官,又冒名顶替的一个小人,心虚得很,最怕的便是与稽罪审查的人事物扯上关系,那都察院御史台是朝中有名的‘惹不起’,单想着李见碧冷厉如鹰鹫似的细眼便叫他汗毛直立了。
哎……范安想,那李见碧为什么偏偏是兰台之首呢?活脱脱一株碧叶芍花,却愣是长了浑身的尖刺,叫他只能远远望着心神而往,却不敢往前一步细看,别说亵玩,他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