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范仁安便回来了。
宋玺与宋八代再次上门的时候,范仁安出来相迎。这位二姐夫长得眉目清秀,身材颀长削瘦,举手投足之间不骄不躁,看着倒跟范老爷子有几分相似,都是没什么脾气的人。
“昨日家母失礼了,我在这里代为赔罪。”范仁安面上闪过一丝羞赧,拱手作揖。
宋玺端着架子,宋八代会意,知他这是打算唱黑脸,便上前扶住了范仁安,“姐夫说的哪里话,所谓子不言父母之过,二姐又是性子执拗的,姐夫夹在当中必是为难。只是当日姐夫纳妾室,也无同我们老宋家知会一声,家中父母日夜忧心,就怕是二姐哪里做得不妥当了,竟惹得亲家不上门了,这次才着我们过来问个明白。”
范仁安面露窘色,正打算开口,宋沫娘由丫鬟搀扶着走进来,“二弟三弟,劳烦你们一再来探我,多亏得夫君的方子,我已经无大碍了。”
范仁安面露异色,“沫娘,不是让你好好休养麽,怎么就下地来了?”
宋沫娘摇头,“有些事我须得亲自与二弟三弟说。方才三弟所说之事,确实与夫君无关。当日是我任性,生怕爹娘担心,这才没有往家里递个信儿。夫君待我一向极好,望弟弟与家中父母说个明白,免得有所误会。”
当日虽是宋沫娘极力劝他纳妾,但没有知会宋家这事,却是范陈氏担心节外生枝才没有去信,说到底也是他们失了礼数在先。现在宋沫娘将事儿往自个儿身上推,也算是全了两家的脸面。
范仁安如何能不感激,“沫娘……”
宋八代略一想便明白,这必定是老嬷嬷给他二姐支的招儿。这就对了,在这个家,宋沫娘最该巴结讨好的,除了她夫君范仁安之外再无二人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我们想岔了。”宋八代顺着台阶下,“家里心疼二姐,胡乱猜想也是有的,姐夫可千万莫要怪罪。对了,昨日来得匆忙,我们可都没见着咱几个侄子侄女呢,姐姐姐夫这是要把三个宝贝金疙瘩藏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将刚刚的场子圆了回来,气氛变得热络起来。
范陈氏跟奶娘抱着两个哥儿,大姐儿跟在后面一块儿过来了。大姐儿四岁了,长得像极了宋沫娘,倒是两个哥儿,像范仁安多一些,也无怪乎范陈氏如此宠爱他们了。
宋玺的冷脸也绷不住了,命人送出许多的见面礼,都是成箱成箱地抬进来,手笔之大,吓得范仁安一再推辞。范陈氏却是笑得合不拢嘴,面上的恭敬又多了几分。
宋八代蹲下来逗大姐儿,“咱们大姐儿长得可真好看,待你长大了,舅舅们送你十里红妆,可好?”
大姐儿还没认字,大概是听不懂,只露出羞涩的笑容,偷偷往她母亲的身后躲去。两个哥儿胆子却要大得多,大哥儿还伸出手摸了摸宋八代的脸颊,摸完又看一眼他姐姐,含含糊糊道:“姐……姐……”
众人哄然大笑。
宋八代摸摸鼻子,犹豫着要不要揍烂这小子的屁股。
这一次范家留饭,宋玺宋八代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便没有再拒绝。酒过三巡,气氛热络。正说着话,一年轻女子捧着个肚子,由下人搀扶着进来。宋沫娘抬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妾身听说家里头有贵客来了,左右也无事,便做了几个点心给贵客们下酒,望诸位不要嫌弃才好。”说着命丫鬟把几个点心摆上桌,自己顺势走到范陈氏身后。
宋沫娘勉强一笑,“芳姨娘有心了。这一次来的是我弟弟,虽说一家人不必忌讳那许多,只是你到底是范家的姨娘,不说别的地方,就咱们奉天,可从来没有让姨娘出来待客的道理,说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
芳姨娘脸色一白,悄悄晃了晃范陈氏的手。
范仁安也觉得面上无光,“沫娘说得有道理,你快些回去吧。”
范陈氏不肯了,“仁安你这说的什么话,芳儿肚子里头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这来来去去路途遥远的,你就是不体谅她,也该想想她腹中的孩儿。”
芳姨娘趁机扶了扶肚子,未语泪先流,“妾身原也不想来的,只是肚子里头的哥儿想他祖母和父亲了,妾身这才忘了规矩。”
范仁安反倒给她说得有些动情了,面色软和下来。
宋八代算是看清楚了,范仁安跟他老爹就一个样儿,都是耳根子软。他二姐吃亏就吃亏在嘴巴太硬了,不会哄人。瞧这芳姨娘,动人的容颜再配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再心狠的男人都拒绝不了。
当然,也有除外的,宋玺正捏着拳头,犹豫着先揍范仁安还是范老爷子。要真给这妾室上桌了,那就太打脸了。
宋八代按住他,着什么急啊!他不慌不忙看着范仁安,“姐夫可看过《读医随笔》?医书上曾有记载,妊娠妇人两眉之间的肤色发暗,肚大而圆,妊娠期嗜辣,有此症状者十有八/九怀的是姐儿。”
范仁安面露崇敬之色,“《读医随笔》世存孤本,没想到三弟竟能有机会翻阅。这种说法我也曾听以前的老大夫提过,想来是有些依据的,未想到原来是出自此书。”
边上的宋沫娘极有眼色,当下便接口道:“难怪了呢,怀大姐儿那阵子我就这样,气色看着不怎么好,还特别爱吃辣的。母亲可记得,那时您还赏了媳妇一大瓮子的辣条,媳妇顿顿都吃,到了两个哥儿那会却是半点辣都不沾。”
范陈氏显然是想起这事了,然后她的脸色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