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政九年,正是凤玉吟十岁,凤玉锦十一岁那一年,东宫两苑正为储君之位争得昏天黑地,不过虽说如此,两位皇子私下却是极好的玩伴。然而未想有一日两人玩耍间凤玉吟失足落入枯井之中,几乎摔断了手臂,至今还留着一道极深的疤痕。本来这只不过是桩意外,未想凤玉吟醒来之后一口咬定乃是被凤玉锦推入井中。凤玉吟自小早慧深得先帝喜爱,经此一事先帝对他所言更加深信不疑。遂渐渐冷落凤玉锦母子。
深宫内院本就是看尽人情冷暖的地方,失宠的凤玉锦母子刹那间如从云端坠下,凤玉锦生来体弱多病,受不得冷宫里的阴湿寒气,未过多久就一病不起。而那一日凤玉吟正是要去他宫里寻他,怎知见到的,就是一群太监宫女死死按住奋力挣扎的凤玉锦下针灌药,
那时的情景如噩梦一般嵌入了凤玉吟的记忆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醒来的那个夜里,母妃紧紧抓着他的手逼他说出落井一事乃凤玉锦故意所为。他当时怎会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将照顾疼爱他的哥哥送入了绝境。
凤玉锦在冷宫中没有住多久就差点因为病重丢掉性命,可惜最终命是保住了,人却再难清醒。凤玉吟自登基以来就把他重新安置,指派自己的贴身内侍细心照顾,每一有空便会去小苑看他。只是那些旧梦始终萦绕心头,凤玉吟今日一见夕景华在梦中挣扎痛苦的样子,一下子就想起那一日的凤玉锦,
他伸出手紧紧按住当年落井时摔断的那条手臂,仿佛那么久远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其实凤玉吟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再做什么补偿也是徒劳,无论他对那个已经痴傻的哥哥如何温柔换来的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一笑,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牵起他的手穿过这阴翳不散的百千宫室,一直走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凤玉吟失神地捂着早已痊愈的手臂,几乎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直到那人在他身后跪下,凤玉吟才恍然地反应过来。他一扫脸上不多见的阴郁神情,照旧森冷肃然地对那人道,“朕让你盯着这小楼,百日里可有什么异样?”
跪在黑暗中的男人朝凤玉吟慢慢拜下,恭恭敬敬地答道,“除昨夜里云将军来过一次,其他时间夕公子都待在小楼里没有出去过。”
“朕知道了,你再回去盯着夕景华,若他有什么异动,即刻来报。”
“臣下遵旨!”
凤玉吟此际正心神不宁,无心再追问他什么,那暗卫抬头看见凤玉吟脸色不佳,心底一动,话到了嘴边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望着凤玉吟渐行渐远的背影,月色幽暗,那背影像是嵌入夜色的一幅画,即便没有丝毫分花拂柳的韵致,也足以令人心动。
凤玉吟似是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那道目光,轻轻地转过身,跪在地上的人已悄然起身纵身跃入树影之间,凤玉吟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细长的手指慢慢拂过枝端刚刚萌出的新绿,
红尘紫陌,他从未想过要坐拥这千里江上,第一个祭上的是自己的兄弟。
那待在在小苑里的哥哥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心底的愧疚和无奈。作为一个帝王,他只能选择无情,可作为一个弟弟,他却要用一生的悔恨来偿还自己欠他的债。
登临绝顶,却未想从此山河永寂,相伴无人。
然而就在这一夜凤玉吟抛下病中的兰妃前往小楼探望夕景华后,一件连他也始料未及的事在宫里正悄然发生。
且不论那夜被他丢下的兰妃心中是如何委屈,连云日慕在听说夕景华病重之后都来她宫里询问。一夜之间仿佛夕景华就成了宫里关注的焦点。
“哥,那夕景华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叫皇上如此紧张?你最近常在宫里走动,可有听说到什么?”
云日慕一向就担心凤玉吟与夕景华走得太近,然而未想自己最不愿建见到的事情这么快就真的发生了。他本来打算一入宫就去小楼探望夕景华,可是人还没走到门口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说得自然就是些宫闱秘事,期间居然也出现了夕景华的名字。
“你别瞎想,陛下只是爱惜他的才华,想把他收为己用,陛下是何等睿智之人,怎会做那种,”云日慕说到这里,狠狠一捏自己的拳头,“怎么会做那种事,这谣言传得真是荒唐。”
兰妃并未察觉云日慕脸上的忿忿之色,只是蹙紧了眉头忧心道,“我早就听闻那夕景华风华不俗,陛下也是识情之人,把这样一个人留在宫中,难免……”
“兰儿!”
云日慕实在压不住心头的烦乱,一时间失口直呼出兰妃的小名,兰妃这才发现兄长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惊得再不敢多说一句。云日慕从床榻边站起,负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心里一横,抬腿就往宫外走。
“哥,你去哪里?你……”
“宫里传出这种谣言对陛下太不利了,我与陛下说去……”
“哥,你怎么不想倘若这事是真的,你这一去岂不是惹得陛下不快了。”
兰妃一听说云日慕要去面见皇上,急忙拉住他,“陛下不喜欢朝中大臣参与后宫中事这你是知道的,就算现在陛下倚重你,你这贸然前去难保不会触怒龙颜。到时候你让爹爹怎么办,我心里有委屈也只能忍着,若你再失势,你让云家在朝中如何立足?”
兰妃口口声声都是以云家为重,云日慕听得再恼怒也只能隐忍不发。那个云家如何与他又有何干?他只记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