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来了,素来苍白的脸色看着也红润了不少,人逢喜事精神爽,古人诚不欺我。宋明哲忽然想到,不知道萧裕纯当年结婚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意气风发,fēng_liú潇洒呢?傅雪彦风姿卓然,穿着吉服,下马的时候傅家下人极有眼色的上前扶了一把。这不扶还好,一扶可就坏了,太后母家傅家宗子傅雪彦,今天的新郎官,下马居然要搀扶的,在崇尚习武的大梁简直和残废人差不多了好么,十四岁豆蔻少女都能上下马自如。这边端王府拦门的亲友脸上的喜气就暗了暗,不过还是续上了欢喜的笑容,准备给准姑爷一二三四层层考验了。
就有那么几个没有眼色的人啊,当场坏了气氛。不知哪家不知轻重的子侄,小声但是清晰说了一句,“连马也下不得,干脆用公鸡拜堂,也省的美人灯吹吹就灭!”
在场众人俱是变色,公鸡拜堂,那是多是远在他乡或者身患重病不能起床的人用的法子,对新娘极不尊重,略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多不采用。这话是一巴掌呼在的傅家的脸上,讽刺宗子是个半截入土的病痨鬼呢。傅雪彦脸上如同两朵晚霞,宛如精致的瓷人,就要到了碎裂的时刻,对着出声的男子怒目而视。
这青年是端王府前世子夫人郑家,也就是萧裕纯他二哥夫人家的子侄,两家素来通家之好,萧裕纯他二哥因为残疾连着夫人避去了庄子上,嫁妹妹的喜事都不及参加,但和郑家倒也没断了来往。
小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和傅雪彦对视了过去,旁边的宋明哲都擦了一把汗。记得萧裕纯和他说过,萧四娘这一桩婚事,难以说清利弊,只是这傅雪彦心机深厚,以病弱之躯,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宗族里依然力排众议保他宗子之位,手腕心机实力一样不缺,虽然素来有谦和美名但是千万不要得罪他。
当时的宋明哲十分不解,谦和的人怕什么,喜怒不定的人才比较可怕吧,萧裕纯摇着扇子拽了几句文,大意是,谁知道谦和的人表面上不生气,私下里会不会拿小本子记下来呢。宋明哲表示很有道理,然后继续埋头他手撕油焖鸡的大业中,萧裕纯的无奈摇头,给他备好了湿布擦手。
当下有机敏的人出来化解僵局,“哎呀,新郎官还没喝我们的拦门酒呢!”拿着酒端给了傅雪彦,靠近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大半都是水,略掺了一点儿酒,姑爷小心烫。”大家纷纷反映过来,考了傅雪彦好些问题,并没有要求胸口碎大石或者口吞长剑之类的体育项目,让一旁捏着一把汗的宋明哲也松了一口气。
呼啦啦,新郎官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前门失守,宋明哲的荷包丰收。宋明哲摸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的牙不见眼,傅雪彦是好青年的呀好青年,这样的婚礼请再给我一打!正当宋明哲在钱山钱海遨游的时候,忽然从新郎家属队伍里面冲来一仆妇,一言不合就邦邦邦给宋明哲磕了三个响头。
宋明哲看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装扮,并没有和南海观音娘娘混淆的可能性,把刚到手还未焐热的红包警惕的塞起来,把手背在身后退后三步,小声问,“是不是搞错人了?”
仆妇抬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拉着身边打扮成红包模样的男童给宋明哲行礼,“当时恩公援手救了小主子,我等感激不尽!”宋明哲定睛一看,嚯,这不是之前被枣子呛住气管的孩童呢,小半年没见,长高了不少。
看见曾经的病人健康,是医生最开心不过的事情了,宋明哲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眼前这个健壮活泼的男童却是傅雪彦族里说话很有分量二叔的老来子,素来宠爱的不行。眼见着萧家挡门的亲友和傅家人亲热的搭上了话,周围已经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一边痛苦灌着白水的傅雪彦不由得多看了宋明哲一眼,这一眼的后果就是傅雪彦借着救命之恩长篇发挥,一天一篇邀请,催着让宋明哲长期担任傅家专职郎中。宋明哲表示您身体不好眼睛没听说不好呀,您身边名医众多,怎么都轮不上不成器的我呀。两个人来回刷了好几个花枪,宋明哲日日对着骈四俪六的文言文几乎要愁白了少年头。
第三十四章 抉择
萧裕络三朝回门,席面办的盛大,她含笑听着席间妇人们三句不离她的十里红妆,的确那么丰盛的嫁妆,除了几位有数的公主,满城的贵女中也挑不出几人来。更不用说官家赐婚,第一抬嫁妆就是上赐的金玉如意,珠光宝气亮花了人眼。第二抬是父王给自己早早备下的南海珊瑚,不说是万人空巷,议论上许多年的肯定的。新婚燕尔,夫君温柔体贴,除了子嗣压力略重以外,这桩婚事怎么看都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事。为什么父王每每提及都一副生怕是个锦绣泥潭,自己陷进去出不来的样子。
酒过三巡,萧裕络吃的有几分酒意,借口换身衣裳,离了席。被小风儿一吹,顿时精神了不少,这就提着裙子往正屋小跑过去。
“络儿,坐。”正屋里端王早已等候多时,除了东风上前给自己端了茶,屋里并无一个下人。萧裕络沉吟了片刻,知道父亲要对自己讲私房要紧话,也不多问,抿着茶静静等着父王开口。
“嫁入傅家,你就是傅家的人了,但是你要记得,你是萧家的女儿,你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萧家的血脉。”
萧裕络蓦然抬头,对上了父亲宛如深潭的眼睛。
跌跌撞撞回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