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西风说不定能认出来的,倒不是说感情深浅的问题,而是西风作为职业保镖兼打手,看人都是不看脸的,身形步伐双臂摆动姿势,哪个不是显著的个人特征啊。
宋明哲咧咧嘴,苦笑着柱着木棍往永平城走去。
永平是进入边塞的必经之路,一直以来商业发达,交通便利,周边军队驻扎,设施齐全,遭了灾的宋明哲第一反应也是略微走点弯路,先去趟永平再说。
城门口早早有驻守的卫士上前检查,大约是最近遭灾的人太多,宋明哲上下被搜了一下,没有携带武器就轻易被放进了城。
宋明哲走在黑洞洞的城门里,他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他以为他会看见繁华的商业街,自己可以找一家医馆打打下手,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吃顿饱饭。但是映入他眼帘的却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模样。
两边商户没有几家开门的,多是关门大吉,行人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看到宋明哲一副流民的模样,纷纷侧身避之不及。
宋明哲头上当当当亮起好几个问号,说好的永平人乐善好施呢,自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宋明哲往前走了走,感觉两边紧闭的门里,似乎都有眼睛在窥探自己。宋明哲好容易找到了公用取水点,压了半天,取了半池清水,把脸上污泥洗去,露出白净讨喜的小生模样。
洗干净手脸的样子要比要饭花子好得多,没走两步路就遇到了好心的老妈妈。
“太好喝了……”宋明哲连喝三碗小米粥,差点撑破了肚皮。
孙母笑眯眯在一旁手磨黄豆,“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这两天不在家,他也是这么能吃的。”
宋明哲摸了摸鼓起来的肚皮,琢磨马上应该干点什么把伙食费还了,挑水?砍柴?还是帮忙磨黄豆比较现实一点?
正说着呢,一个劲瘦的黑皮少年一头汗冲了进来,“娘,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手里捧着的是半袋白面,官家把盛世天天挂在嘴边的,但是白面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还是珍贵的食物。黑皮少年警惕的看着宋明哲,宋明哲挤出一个笑容,四指并拢,打了一个招呼,“嗨——”
“你是谁?”少年把白面口袋藏在了身后,孙母放下了手上的石磨,站起来解释,“下面几个村子遭了水灾,这个少年是逃荒来的,说是帮咱家几天忙,算是伙食了,你老说外面做事人手不够,他去帮帮你也是好的。”
少年名叫孙浩,小名叫浩子,这孙浩把宋明哲上下左右打量个遍,宋明哲沉默的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只手臂上精致的纹身。前世遇到人怀疑自己的身份,都是亮身份证,亮医师执照,再次也是医院铭牌,现如今已经沦落到秀*的程度了吗。宋明哲自我检讨了一炷香的时间。
少年勉强哼了一声,“明天你一起来帮忙吧,若是帮了倒忙,信不信我揍你?”说完亮了亮自己的小拳头。
宋明哲面对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孩子的威胁,一个劲儿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宋明哲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优良的品德。
天空最后一丝亮光,孙母舍不得费灯油,坐在窗边眯着眼睛给儿子补衣裳。
“大婶,我看这外面街上的气氛不大对啊,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宋明哲询问着,孙母一拍大腿,“这世道乱了,先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民,专抢大户人家,好好的店铺都被他们洗劫一空,说是那些小店老板坏了良心,眼睁睁看着灾民挨饿,见死不救,活该下十八层拔舌地狱。”
“其实啊,街坊领居这么多年,谁都是小本生意挣个生活的,哪里像现在都不敢开门的,卖的豆腐也只敢卖给熟人。”大约是这些牢骚憋屈太久了,孙母停下手里的活儿,碎碎念了好半天。
宋明哲正要开口,孙浩已经重重咳了一声,“娘,你怎么能这么想,那些大户人家吃的米,用的棉,穿的丝,哪样不是我们下层人种的,凭什么我们自己种的米我们自己吃不到,偏偏在别人家的狗肚子里!”
儿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孙母瑟缩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把手里的衣裳在儿子身上比划了起来,“你比去年要高的多了,去年的衣裳改起来麻烦了,哎呀,你靠近点,我再瞅瞅。”
宋明哲看着方才意气风发的少年黝黑的脸皮里透出羞赧的红,母子俩窗下不经意的互动,让他想起远在京城的婶婶,不知道婶婶和乾宝过的可好。
“我去帮忙泡黄豆。”他找了一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