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张以让阴影下的眸色一暗,说出的话却是平和带着笑意的,“我没有生气。”
童养妻这件事,苏又和不记得了,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时候他们在幼儿园,有个小女孩可能是和别的小孩打赌了,非要和张以让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张以让幼时就失去了母亲,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父亲就把魏曼娶回家,懵懵懂懂的他身边一直有碎嘴的中年女人偷着和他说什么类似于“你爸爸有了新的老婆,以后还会生小孩子,到时候一定不会要你了”这种话,连家里的保姆都偷着欺负他,给他的吃食都随意了很多。
这让他在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就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呆呆傻傻的,被欺负了也不反抗。
小孩子没有成熟的是非观,听到了家里大人或者周围人的话,就觉得他好欺负,有事没事就要打他几下,说他几句来彰显自己的厉害。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和别人打赌说,要让他亲口说出要和她一起玩游戏的话。
张以让当然没有理会她。
女孩大概是从来没有被这样无视过,觉得丢脸了,最后竟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一些男孩或是想在女孩面前体现自己的“大男子气概”,或是凑热闹纯粹是想恶作剧,凑上来就要“打得他听话”。
张以让被打惯了,照旧一声不吭地等着疼痛来袭。
结果没想到被一个刚转学来的小孩拦下了。
“喂,你们怎么那么多人打一个人啊,我爸爸说了,你们这是以多欺少!羞羞脸!”
稚嫩清朗的嗓音让张以让心里一动,破天荒地抬眼看了一眼。
然后一个眼睛乌黑明亮,跑得红彤彤的小脸就这么映入了他的眼帘,张扬又具有活力的他在张以让心里刻下了深深的一道印记。
一个小孩当然打不过那么多人,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被打了顿。
那些人一走,小孩才气呼呼地站起来,抖搂着自己红通通的手脚,“都怪你,我才刚来就没有朋友了,还被打了一顿,太疼了!”
张以让抿嘴,惯性的沉默让他说不出话,以为他也要因讨厌他了,只好失落地低着头,等着小孩的打骂。
却没想到,小孩却瞪着一双盛满了生动活力的大眼睛,拽住他的衣服,“都没有人愿意和我玩结婚的游戏了,你得赔我!”
赔?怎么赔?
自然是亲身上阵,赔他一个“新娘”了。
“我叫苏又和,我刚刚听见他们叫你张以让了,现在我们知道对方的名字了,就是朋友了,我爸爸说,好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然后张以让就被迫套上了这个满口“我爸爸说”的苏又和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粉色公主裙,和苏又和玩结婚的游戏。
第一次被同龄人拉扯着玩耍的他茫然地看着面前那个不知为什么笑得仰过头去的男孩,仿佛被那肆意的笑意感染了一样,不知不觉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苏又和仿佛是笑够了,伸出手就要帮他把公主裙脱了,结果正好被来接苏又和回家的苏妈妈撞上。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已经隐隐有了冷硬痕迹的眉眼柔和下来,虽说绷着脸,嘴边却忍不住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另一个笑得仰头弯腰,额间是细密的汗珠,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即使两个人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孩,苏妈妈还是有种被暖化了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在发现穿着公主裙的小孩竟然是男孩以后,她勾起的嘴角就一抽搐,生生地把笑意憋了回去。
“又和,你怎么刚转学就欺负别的小朋友?太不乖了!”苏妈妈走过去不软不硬地说了他一句,拭干净苏又和脸上的汗水,就对着张以让歉意地笑笑,“小朋友,阿姨代又和和你道歉,你愿意原谅又和吗?”
张以让原本柔和的轮廓在看到陌生人以后又恢复成了原样,两眼直勾勾看着窝在苏妈妈怀里的苏又和,不说话。
“妈妈,我和以让是朋友啦,他才不会生我的气呢!”苏又和愤愤不平地喊道,还偷偷挥动着小拳头做出威胁张以让的样子来,仿佛张以让否认的话,他就要一拳打过去。
张以让眨眨眼,没说话。
“是朋友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啊,怎么可以让男孩子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啊!”苏妈妈无奈地纠正。
苏又和一噎,灵动的眸子不住转动,忽的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那,不是朋友,是童养妻啦!”
说完以后,他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就是童养妻!”
苏妈妈失笑,连来接张以让的魏曼来了都没注意到,“你知道童养妻是什么吗,你就拉着人家说要人家做你的童养妻,羞羞脸哦。”
“我知道!”苏又和挥舞着手臂,脸上红扑扑的,嘴撅得简直能挂上酱油瓶,“童养妻就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等长大了就可以结婚,一直一直在一起玩的人!”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等长大了就可以结婚,一直一直在一起玩的人。
这句话一直到现在他都记得。
记得那时候的场景,记得说这话的苏又和,记得苏又和说话时比阳光还要明亮的眼睛,记得他稚嫩清亮的声音。
那天回家路上,魏曼和他坐在来接送的车子上,魏曼问他有没有受委屈,是不是苏又和欺负了他。
他在母亲离开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